浮岛边缘的探照灯扫过水面，将他拽着废木料的身影投在生锈的铁门上——像具被齿轮啃噬过的机械残骸。
“停船！”
塔顶的弓箭哨兵拉满弓弦，箭头对准他义肢关节处的齿轮，“出示方舟凭证！”
霍砚抬头，看见二十米高的集装箱顶站着个蓝发少女，颈间挂着与江妄同款的青铜罗盘。
她抬手示意哨兵放下武器，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冷肃：“带他去医疗舱，检查是否携带机械核心。”
被押解着穿过浮岛内部时，霍砚的义眼快速扫描：太阳能板覆盖的顶部、水培舱里泛着荧光的变异植物、墙角堆叠的感染者核心——每颗核心上都刻着与他义肢相同的齿轮编号。
医疗舱的铁门关闭瞬间，蓝发少女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齿轮油渍，和他在废车场见过的感染者核心完全一致：“霍砚，前军方医疗官，参与过‘机械降神’计划，未婚妻林晚秋是方舟计划0720号实验体。”
她递过一杯泛着金属光泽的液体，“我是苏棠，浮岛守卫队长，也是0722。”
霍砚的义眼猛地亮起红光，视网膜上弹出苏棠的资料：瞳孔虹膜呈机械齿轮状，心跳频率与齿轮转动同频，左臂内侧有和江妄相同的水波纹基因锁印记。
他推开递来的杯子，锯齿刀刃无声滑入手心：“0720、0721、0722——你们是林晚秋的基因克隆体？”
苏棠的嘴角勾起冷笑：“错了。
我们是她的基因融合产物。”
她掀开袖口，露出整条机械手臂，齿轮连接处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与江妄磁场能力同色的蓝光，“二十年前，你父亲和林晚秋在南极用外星基因改造人类胚胎，试图制造能进入诺顿方舟的共生体。
我、江妄，还有死去的0720，都是他们的实验品。”
霍砚的机械心脏突然漏跳半拍，怀表在口袋里发烫。
他想起林晚秋失踪前发来的消息：别相信方舟计划的净化论，我们才是病毒的钥匙。
此刻苏棠的机械手臂正在解析他的义肢构造，齿轮转动声与他后颈的神经线产生共振。
“江妄呢？”
他强行压下义肢的失控，“她让我来找你拿密钥。”
苏棠从医疗柜深处掏出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与废车场下水道相同的外星文字：“密钥是你的机械心脏。”
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沾满血迹的齿轮核心，“三天前，江妄在北极冰层下找到这个，上面刻着诺顿方舟的星图——但启动它需要共生体的双核心共振。”
霍砚接过齿轮，发现核心中央嵌着半枚基因锁碎片，纹路与江妄后颈的印记完全吻合。
当他的义肢触碰碎片时，浮岛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中夹杂着齿轮转动的轰鸣——是机械感染者的集群冲锋。
“它们来了！”
苏棠冲向窗边，霍砚的义眼捕捉到江面下数百个红点正在逼近，每个红点都对应着感染者胸口的军用芯片，“启动磁轨炮！”
她对着对讲机嘶吼，却听见对面传来电流杂音：“队长，磁轨炮的金属部件被磁场干扰了！”
霍砚突然想起江妄失控时的场景，那些悬浮的金属碎片。
他抓住苏棠的机械手臂，发现她的齿轮核心正在过载：“是江妄的磁场！
她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
医疗舱的玻璃轰然破碎，三只机械感染者破窗而入。
它们胸口的芯片泛着红光，利爪上的齿轮还滴着海水。
苏棠的机械手臂瞬间展开成盾牌，霍砚的锯齿刀却在此时被磁场吸走——江妄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磁轨枪正指着他的眉心。
“把齿轮核心交出来。”
她的声音比在废车场时更冷，后颈的印记己经蔓延至耳后，“苏棠没告诉你吧？
诺顿方舟的启动条件，是需要共生体中的一方死亡，将基因锁完全融入另一方。”
苏棠的机械盾牌突然卡住，她惊恐地看着江妄：“你启动了基因锁的吞噬模式？！”
霍砚的义肢不受控地抬起，将齿轮核心递给江妄。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机械心脏正在被某种力量拉扯，每靠近江妄一步，义肢的齿轮就与她的磁场产生更强烈的共振。
“对不起，霍砚。”
江妄接过核心的瞬间，磁轨枪枪口偏移，指向苏棠的心脏，“但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方舟联盟的净化计划——他们今晚就要发射导弹，把整个浮岛变成基因优化的燃料。”
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霍砚的义眼看见远处的夜空亮起数十道尾焰。
苏棠的机械手臂突然解体，露出底下布满齿轮纹路的人类心脏：“江妄！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激活共生体？
错了——真正的密钥，是藏在霍砚怀表里的胚胎数据！”
怀表在此时炸开，金属碎片悬浮在江妄的磁场中。
霍砚终于看清表盖内侧的夹层——那里嵌着枚胚胎培养舱的条形码，编号正是0721，而培养舱照片里的胚胎，后颈处有着和江妄完全相同的水波纹印记。
“我们不是克隆体。”
江妄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磁场中漂浮的金属碎片拼成了DNA双螺旋，“我们是林晚秋用自己的卵巢细胞和霍砚父亲的基因，在南极创造的共生胚胎。
她才是我们的生母，而诺顿方舟，是我们的摇篮。”
浮岛在导弹的冲击中倾斜，霍砚抓住即将坠落的江妄，发现她的机械羽翼正在融化，露出底下与自己相同的烧伤疤痕。
远处，方舟联盟的空中母舰己经露出轮廓，而浮岛的齿轮防御系统，正在江妄的磁场中解体成无数金属蝴蝶。
“拿着这个！”
苏棠在坠落前将青铜罗盘塞进霍砚手中，罗盘背面突然浮现出外星文字，正是他在废车场下水道看见的警告，“冬至前到南极，用你的机械心脏和她的磁场——”她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机械心脏在齿轮碎片中停止转动。
江妄的磁轨枪再次重组，枪管裂纹中渗出的荧光血液滴在霍砚的义肢上，齿轮突然发出从未有过的清亮转动声。
他看着远处的母舰，发现对方的磁轨炮正瞄准浮岛核心，而那里，正是苏棠用机械心脏启动的自毁装置。
“跳下去！”
江妄的磁场托举着两人飞向江面，“诺顿方舟的入口在南极冰层下，而打开它的钥匙——”她低头看着霍砚掌心的齿轮核心，那里不知何时己经与他的机械心脏融合，“从来不是杀死彼此，而是让机械与磁场，真正共振。”
导弹击中浮岛的瞬间，霍砚看见江妄后颈的印记完全覆盖了脊椎，而自己的义肢关节处，正生长出与她相同的水波纹荧光。
在落入冰冷江水的前一刻，他终于明白苏棠未说完的话——所谓共生体，从来不是二选一的淘汰，而是让两个残缺的齿轮，在末日的巨轮里，咬合成完整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