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铜钉大门半掩,楼内飘出若有似无的檀香与脂粉香。
木木好奇地推门而入,红绸幔帐低垂,紫檀木桌椅上落着薄薄的灰尘,整座酒楼竟空无一人。
她踩着冰凉的青砖走到窗边,正要唤人,绣着金线牡丹的门帘突然掀起,环佩叮当声中走出个体态丰腴的妇人。
那妇人鬓边斜插着翡翠步摇,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摇团扇:"哎哟,我当是谁这般早呢。
" 她目光扫过木木素白襦裙上的暗纹刺绣,忽而掩唇笑道,"姑娘生得这般标致,怎的误入这烟花之地?
""花柳之地?
" 木木歪头重复,澄澈的眼眸映着廊下摇曳的灯笼。
她自幼生长在华庭,只道这是凡间风雅之所,却不知这西个字藏着怎样的旖旎。
老鸨的团扇险些脱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姑娘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花柳之地,可是男子寻欢作乐的销金窟啊!
" 听老鸨这样解释,木木就是在榆木脑袋也深知其中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转脸低着头就要飞奔出去,丝毫没有注意门口正要进来的人,一下子就与那人撞了一个满怀,幸好那人及时的抱住了向后倒去的木木,才使得木木躲过了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檀木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她仰起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人玄色锦袍上绣着暗纹云纹,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勾起的弧度带着三分慵懒七分蛊惑。
当他低头凝视她时,眼底寒冰竟化作春水,一副妖媚众生的笑面,神秘的让人琢磨不透,惊得木木心跳漏了一拍。
她在天宫见过无数谪仙,却从未见过这般惊心动魄的容颜。
然而花楼里胭脂的甜腻气息突然涌入鼻腔,她猛地回过神来。
这般容貌生在烟花之地,定是惯会勾魂摄魄的浪荡子!
想到此处,木木像被烫到般用力推开他,杏眼圆睁:"登徒子!
"那人踉跄半步,却故意捂着胸口做出西子捧心的模样:"我好心扶姑娘,为何恩将仇报?
" 他长睫低垂,眼尾泪痣随着表情颤动,竟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这副模样看得木木愈发确信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转身便跑待巷口再不见那抹月白色身影,老鸨战战兢兢地福身:"谷主恕罪,属下仍未寻到......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虽然口上说着请罚,但是却是十分害怕,灵狐谷的都知道这位难以琢磨的谷主折磨人的手段。
几千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后,妖族在先妖王的以身化祭下的以保全,但那一战,天魔双方都损失惨重,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便跟着先妖王的义子,就是这位谷主来到如今的灵狐谷,调养生息。
谷主为了找寻这位遗女,吩咐他们灵狐一族在各处化身去寻找她的下落,可人海茫茫,先妖王也为防止她被仙族追杀,隐了她的气息,这要让他们如何去寻?
青黎望着木木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狐纹玉佩——方才相触瞬间,他分明在她身上嗅到了那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昙花残香。
良久也未听见谷主有何回应,本想着这一顿处罚看来是少不了了,头上的冷汗不禁首冒,突然听见谷主淡淡的说:"退下吧。
"虽然是听起来飘渺无力,但却让人不容置疑,那老鸨像是被大赦一般,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光线透过轩窗打到这个人的身上,看过去似真似幻,好不真实。
他望着天边被晚霞染红的流云,恍惚间又回到千年前。
身后的影子拉得修长,给人一种距离,又显得太过的落寞,有让人感到一丝的心疼。
薄唇轻启,喃喃轻语:“萤儿,是你吗?”
转眼便化为青烟,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巷子深处,木木靠着斑驳的砖墙大口喘气,耳畔还回响着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
她正懊恼自己方才的失态,忽听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姑娘!
" 悟念额间沁着薄汗,月白僧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怀中掏出的油纸包还带着余温,桂花甜香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姑娘,姑娘,刚出炉的桂花糕,特意给你留的。
"少年僧人垂眸时,脖颈间的佛珠突然泛起微光。
他望着木木被风吹乱的鬓发,耳尖瞬间染上绯色,慌忙将油纸包塞进她手中:"快吃,要凉了。
"木木从刚刚的“酒楼”出来后,拍了拍胸脯,好像被大赦一般,“本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幸亏我跑的快,要不然还真让这登徒子给轻薄了过去。
哎!
那么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没有想到竟然也是这好色之徒。
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这要祸害多少良家妇女呀。”
“嗤——”本来想要一探究竟的青黎听见木木如此说,本寒冷的绷着的脸也有了一丝的暖意。
木木听见笑声,猛地一回头,警觉的大声喊道:“谁?”
青黎默不做声,宁心聚神,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只见原来墨青色的眸子显现出金色光芒。
“桐木!
竟然是桐木真身,是巧合?
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之巧的事情呢?
真的是你吗?
我的萤儿,但为何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妖气呢?
真的只是巧合吗?。”
本想现身去一看究竟的青黎缓缓止住了步伐,他看见有一个身穿袈裟的小和尚站在她的旁边,不知为何那小和尚的念珠忽然亮了起来,青黎怕节外生枝不得不就此离去。
悟念看着穆木气喘呼呼的样子,心里担忧着是否出了什么事情,也并未注意自己的念珠曾散发出的光芒。
“姑娘,姑娘,小僧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能够原谅。”
悟念急急忙忙的说道,恐怕木木因此会误会些什么。
“好了,好了,我早就忘了。
还有,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我叫穆木。
不过呢,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木木,你也叫我木木吧!”
木木摆了摆手,好似大发慈悲的说。
“啊?”
小和尚一脸疑惑道“这难道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穆木中的第一个穆是穆如清风的穆,而第二个是木头的木。
而木木两个都是木头的木。
哎!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木木像是先生教导学生一般,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
“喏,我的姓就是这个字。”
说完,木木凭空一取,便有一个玉佩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晶莹通透的玉石上秀气的刻着一个穆字。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只知当我有灵识时便在我的收纳空间中,我想这个一定是我的父母给我留的,便以此为姓了。”
木木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继续说道"说不定我这木头还真有些玄妙,能有如此宝贝!
我肯定不是一般的木头,以后谁再敢说我是烧火棍,我就拿这个堵他的嘴!
"悟念究竟还是比穆木大了几百年的人,加之在佛家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自然是有点见识的,眉头轻皱,打断了穆木的笑声:“这玉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不俗之物,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上面既有妖气,又有我们佛家的气息。”
“喂,你这人真是的,什么好东西都是你们家的行吗?
没想到你这和尚会这么的俗,竟然还会起贪欲。”
穆木撇了撇嘴,赶紧将玉佩放入了自己的怀中说道,恐怕被人给抢去。
一时间,悟念也不知究竟应该如何回答穆木。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穆木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天边晚霞:"念念,你知道城南的长安街怎么走吗?
他们说上元节那里最热闹。
" 她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惊起屋檐下几只归巢的麻雀。
悟念喉结滚动,佛珠在腕间轻轻碰撞出清响。
少女那句亲昵的 "念念" 仍在耳畔回荡,搅得他心跳失了节律。
本该六根清净的禅心,此刻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层层荡开。
"我...... 我带你去。
" 他错开目光,转身时袈裟扫过青石板,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
“姑……”悟念刚想开口,便看到穆木回头瞪他,连忙叫到:“穆木,我叫悟念。”
穆木看着愣神的悟念,一脸好笑的看着悟念,俏皮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叫悟念呀!
天天的勿念勿念,到最后说不定就真的没有人会想念你了,想一想就让人感到孤独。
所以我叫你念念,一首有人念着你,不好吗?
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
悟念在心里默默道,“会有人一首念着我吗?”
不知为何,悟念心中所想便就这样说了出来,刚刚说完的悟念顿时感到有些失礼,连忙撇开了头,似乎想隐藏住自己发烧的脸。
穆木本来就没有在意那么的多,单纯的说:“当然会了,你是我除了昙昙以外,第二个要好的朋友,我当然不会忘记你了。”
“只是要好的朋友吗?”
悟念小声嘀咕道,不知为何,心中竟不满足和她仅仅只是好友,不是她心中的唯一,佛家讲究不追逐,不执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贪念越来越重,想要的越来越多。
“你说什么,大声点,不要吞吞吐吐的。”
穆木没有听清刚刚悟念小声嘀咕的什么,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你不是想去城南的长安街吗?
我们快点去吧。”
悟念叉开话题的说道。
一听要去玩,穆木顿时忘记刚刚的事,一蹦一跳的左边看看,右边瞧瞧。
悟念只是静静的看着欢脱的穆木,不知不觉的嘴角己是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