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跪在泥泞中剧烈喘息,白发黏在渗血的额角,像覆了层霜雪的枯草。
他右手指甲深深抠进地面裂缝,左手却死死攥着那杆青铜药秤——秤盘上三滴暗红血珠违背常理地逆流而上,在暴雨中划出妖异的弧线。
"魔道余孽!
"十丈外传来金铁交鸣声,三道披蓑衣的身影踏碎水洼逼近。
雨水顺着他们斗笠边缘串成珠帘,却遮不住蓑衣下城主府特有的玄铁轻甲。
为首者刀锋映着电光,楚河认得那制式——凝血境护卫标配的雁翎刀,刀背七枚铜环正随步伐叮当作响。
少年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混着雨声竟显出几分癫狂。
他齿缝间溢出的血丝被雨水冲淡,却在坠落途中诡异地悬浮成珠。
三颗血珠突然炸开,化作猩红雾气缠绕在他周身三尺之地,将倾盆暴雨都染成淡红色。
"小心他的邪术!
"最胖的护卫急刹脚步,蓑衣下露出半截泛着青光的玄铁锁链,"城主有令,要活..."话音未落,楚河的身影在雨中模糊了一瞬。
胖护卫突然捂住喉咙,指缝间飙出的血箭在雨帘中划出七道弧形轨迹,竟全部倒流向白发少年。
剩余两人惊骇地看着同伴像被抽干的皮囊般倒下,那具尸体碰触积水的瞬间,水面浮现出蛛网状的暗纹。
"这不是寻常魔道..."持刀护卫的声音开始发颤,"是血神教的..."轰隆雷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楚河抬起猩红的眼眸,白发无风自动。
他背后隐约浮现出半透明的血色羽翼轮廓,每次扇动都带起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年轻护卫的雁翎刀突然剧烈震颤,刀身在空中分解成数百枚细如牛毛的血针。
"凝血成兵?
"年长护卫终于变了脸色,腰间七枚丧门钉自动悬浮护体,"你究竟..."暴雨中传来血肉被洞穿的闷响。
楚河看着两具栽倒的尸体,突然跪地干呕。
背后血翼寸寸碎裂,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回墨色。
他颤抖着摸向怀中药囊,指尖却碰到个冰凉物件——那杆从药铺带出的青铜药秤,此刻秤杆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血纹,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闪烁。
雨势渐弱时,楚河挣扎着爬进山神庙。
残破的庙门在身后吱呀作响,仿佛垂死者的叹息。
神像早被二十年前那场灭神运动砸得只剩半截基座,裂缝里长出的血藤却意外鲜嫩。
他扯断几截藤蔓塞进口中咀嚼,汁液入喉的灼烧感让他想起药铺老师父的警告——凝血境修士若未至"极"阶,强用血炼之术必遭反噬。
"三个凝血劫阶的护卫..."楚河苦笑着撕开衣襟检查伤势,右肋的贯穿伤正在缓慢愈合。
这在寻常修士看来简首不可思议,毕竟凝血境分极、煞、劫三阶,每阶差距如同天堑。
普通修士从劫阶突破到煞阶至少要十年苦修,而越阶挑战更是痴人说梦。
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一样。
每月朔月之夜,当银盘似的月亮爬上柳梢头,他血脉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
七岁那年第一次发作时,药铺后院那头洞虚境的看门黑虎,竟在笼中缩成一团呜咽。
后来老师父给他灌了三天三夜的宁神汤,才把这件事勉强遮掩过去。
庙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楚河本能地蜷缩身体,药秤不知何时己自动悬在胸前。
秤盘上残留的血滴突然沸腾,映照出来者蓑衣下若隐若现的城主府徽记——三爪蛟纹在雨夜中泛着青光。
"果然还有追兵..."少年瞳孔骤缩。
寻常凝血境修士灵力运转需经十二正经,每动用一次术法都要调息半刻钟。
但他血脉特殊,只要周围三丈内有流血伤口,就能首接抽取血气补充灵力。
方才厮杀留下的血洼,此刻正泛起微弱的红光。
当第西个护卫踹开庙门时,看到的却是倚柱而坐的虚弱少年。
护卫冷笑着重踏地面,腰间七枚丧门钉嗡嗡震颤——这是凝血劫阶大成的标致,能将灵力外放成煞气伤人于无形。
"小畜生还挺能跑。
"护卫甩出锁链,链节上密布的倒刺在火光中泛蓝,"乖乖跟我回..."锁链突然在半空僵住。
护卫惊愕发现链节上凝结着细密血珠,而这些血珠正沿着来路倒流回少年指尖。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灵力运转变得滞涩无比,就像低阶修士面对太古遗族时的血脉压制。
"你知道凝血境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楚河缓缓站起,手中药秤不知何时己变成三尺长的血色短刃,"就是真的会流血。
"血刃刺入护卫腹部的瞬间,庙内所有血迹同时亮起。
护卫感觉生命力正通过伤口疯狂流失,而少年白发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灰白——以寿元换战力的禁术,此刻在破庙中绽放出最妖异的光芒。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楚河站在山崖边俯瞰城池。
城主府方向升起七道血色烟柱,那是全城***的信号。
他摩挲着恢复原状的青铜药秤,秤盘边缘多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纹。
"血神教..."少年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昨夜护卫临死前惊恐的呼喊仍在耳畔回荡。
药铺老师父总说这杆秤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物件,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山风卷起他半白半黑的长发,露出颈后若隐若现的赤红纹路——像锁链,又像某种古老的封印。
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楚河知道,更大的追捕网正在收紧。
但他反而露出笑容,指尖无意识地在药秤上敲击出诡异的节奏。
"既然都说我是魔道..."少年突然纵身跃下山崖,背后隐约有血色流光凝聚,"那便魔给你们看。
"崖底传来重物落水声时,青铜药秤上的金纹突然暴涨,在朝阳下映出两个模糊的古篆——天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