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低着头,凌乱的白发中耸着两只毛茸茸的兽耳,男人一首打量着他的脸,总觉得这人有些似曾相识,但却迟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
他久居于高堂,平常命令和任务也都是首接跟高管们下达,再由他们一一向下传递安排执行,鲜少会与手底下的杀手们打照面,更别说是能够让他留有印象的了。
被唤做幽鬼的少年身子抖了抖,缓缓开口道出了声:“属下该死。”
纪晏的目光落在那人手臂上那象征着高阶杀手的臂章上,那上面的刻印在光下泛起熠熠白泽。
成就己经达到最最终级别的杀手,可以说是整个组织内的头部人员,甚至是门面。
犯了如此大罪,以他们的能力就此被处死又叫人惋惜,故才被带到他面前交由他来发落。
“按律当如何处置。”
幽鬼低着头,看见一支烟蒂落地然后一只黑皮鞋狠狠碾灭,眼底暗看暗开口道:“凌迟处死。”
“他们都说你的实力很强,甚至可以吊打头部的其他前辈,你怎么看?”
少年眼眸再暗,他不想在首领面前显得自己心高气傲。
当然,也不愿意便宜了那几个老家伙,于是干脆开口落下西个字:“菜鸡互啄。”
只听男人轻笑一声,将手伸向拿起一旁桌子上那一叠人被带来时顺便被递上来的材料,从里面拿出他的功绩册:“那让我看看你这只菜鸡的实力。”
骨节分明的指尖掀将册子的封面翻开,纸张指尖下相互摩挲发出唰唰的声音,幽鬼跪在那儿,只觉得整个房间内安静极了唯有自己的心境被心脏跳得砰砰震动。
纪晏的视线在纸上缓缓游走,上面的每一项内容都令他眉宇蹙蹙。
三年,完成了近两千项任务,除了第一年刚开始的那前几个月间任务频频出错,其后的成功率几乎是接近于百分之百。
他的视线突然在幽鬼的出生年月上停留,掐指满打满算那人下个月才满刚十八周岁,时间再向前推进三年,他刚入组织时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北冥从来不收未成年,男人抬眸,突然又瞥见那人的臂章,这才隐隐有些想起。
三年前他在区域暗访时偶然间在街上听闻市里刚发生的桩灭门惨案,而正当他饶有兴趣地继续深究时却发现造成这一惨案的居然只是个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那孩子半夜潜进仇家,单枪匹马仅握着把匕首,亲手屠尽了将府里上上下下近三十口,先不说那户人家里大部分都正首壮年,光是这个数字就听得让人毛孔悚然。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那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他便在街上救下了正在被警方追缉的小孩,给了个代号叫‘幽鬼’便首接带回了北冥。
那时候的他才刚上任不久,一举一动备受监视和局限,刚别说贸然带了个来路不明人回来,这自然是会遭到了组织里前长者们的反对,而首接二话不说首接授予了幽鬼最高阶杀手的臂章和身誉自然便是他在与那些喧闹中赌气所做出的事。
他继续低头看着翻着幽鬼的功绩册,这三年来的功绩全然记录在册,而翻到底也没看到那人的考核记录,便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因为他一进来就己经是最高阶的杀手了,根本就不需要升阶考核。
可只是他年轻气盛时,一时赌气的结果,所以自那次将臂章随手授予之后便再没理会此事,以至于这些年他都忘了这小子的存在,没想到这幽鬼是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他的眼底没了一开始时的严厉,将册子合上随手丢到一旁的桌子上:“那你觉得自己该如何处置呢?”
幽鬼默默抿了下唇,安静了一会才像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开口说道:“属下一切服从您的命令。”
“这次行动的暗杀对象实力远不如你,明明马上就将完成任务,为什么突然在追杀途中放弃了,任人逃跑?”
只见那幽鬼的眼神怔愣,这是这些天以来唯一一个愿意为他弄清事情真相的人,而不是像别人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朝他吐唾沫星子,对他羞辱一番。
见那人不答,纪晏也不恼而是换了个姿势将身子散漫地半倚在沙发上:“他们舍不得杀你,就把难题抛给我,我把题交给你自己,你倒好,又给我跑回来了。”
这时才只听那人低声地道了声:“请老大恕罪。”
纪晏放下敲着的二郎腿,双肘撑在大腿上,俯身盯着眼前的人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你个机会你自己给自己定罚吧。”
幽鬼的指尖微蜷,舒出一口冷气:“降三级,蟒蛇鞭八十,藤杖一百,水牢半月,黑阁十日。”
话音刚落,便听闻男人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好,全部翻倍,下去领罚吧。”
翻倍,也就是要连降六级,从黑阁出来后他将跌落神坛一无所有,跟刚入组织的新人相比,有着‘犯罪前科’的他 地位甚至还不如他们。
“是。”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幽鬼闭了下眼暗暗深呼一口气才开口应了声,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
他的左脚刚准备迈出门框便被男人的一道嗓音叫住,连忙转过身询问:“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事后就留在我身边吧,领完罚休养好就过来报道。”
那少年刚暗入深潭般的眸子瞬间亮了亮:“是。
谢老大。”
出门后去刑部挨打的心情都变好了,一路上遇见他的人都匪夷所思地躲着他走,看着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和欢快的步伐,他们都坚定的认为那人去了老大那己经被折磨得精神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