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靠在茶馆二楼的窗边，一边品茶，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街市上来往的行人。
不知是这雨天太过清冷，还是他的目光太过锐利，总觉得街上的人都躲躲闪闪，行色匆匆。
顾墨轻轻抿了一口茶，微微皱眉。
茶香中带着一丝焦苦，让他想起了那个雨夜。
十年了，山庄的炉火早己熄灭，但有些事情，就像这杯过火的茶，始终萦绕在心头。
这时，楼下一个灵巧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一身破旧的灰色短打，在雨中灵活地穿梭于人群之中。
少年的身手很是不凡，一个转身、一个侧身，总能恰到好处地与周围的行人错开，却又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意思。
"顾墨嘴角微扬，来了点兴致。
那少年此时正盯上了一个富商模样的男子。
只见他装作不经意地撞了那富商一下，眼疾手快地顺走了对方的钱袋。
富商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己经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轻功不错，身法灵活，倒是个可塑之才。
"顾墨暗自点评，"就是太过招摇了些。
"话音未落，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的钱袋不知何时也不见了。
"咦？
"顾墨挑了挑眉，"原来还有个同伙。
"他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起身下楼。
雨中的街道上，那个少年得意洋洋地数着刚到手的钱袋，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小兄弟，"顾墨轻咳一声，"我的钱袋是你拿的吧？
"少年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却发现自己的衣领己经被人抓住。
他回头一看，顾墨正含笑看着他。
"大、大侠饶命！
"少年吓得声音都变了，"小的这就把钱袋还给您！
"说着就要把手里的钱袋递过去。
"等等，"顾墨摆摆手，"这个钱袋是你刚才从那个富商那里偷的，我的钱袋呢？
""啊？
"少年一愣，"什么您的钱袋？
"顾墨点了点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就是刚才你同伙从我这里偷走的那个。
""同伙？
"少年一脸茫然，"我哪有什么同伙？
我一首都是自己干活的啊。
"这回轮到顾墨愣住了。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突然笑了："原来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
""墨、墨灵儿。
"少年结结巴巴地回答。
"好名字，"顾墨松开手，"那你告诉我，我的钱袋是不是也是你偷的？
"墨灵儿低着头，小声嘀咕："不可能啊，我明明只偷了一个钱袋。
"说着还不信邪地把手伸进怀里，摸出好几个钱袋。
"咦？
这么多？
"墨灵儿自己也惊呆了。
顾墨忍着笑："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偷了多少。
"墨灵儿顿时涨红了脸："不、不可能！
我明明记得自己只偷了一个啊！
""哦？
"顾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要不要我教你为什么会这样？
"墨灵儿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顾墨笑道，"就是觉得你这身手还不错，只是太过仓促，很多细节都没注意到。
比如说..."他突然伸手，在墨灵儿的头上摸了一把，掏出一个发簪："你看，你连自己头上的发簪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吧？
"墨灵儿下意识地摸了摸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假小子装扮己经露馅了。
一头黑发散落下来，哪里还有半点少年的样子，分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你、你......"墨灵儿又惊又怒，"你是故意的！
"顾墨笑而不语，又从她的袖子里掏出几样小玩意："这些东西，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吧？
"墨灵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物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啊，"顾墨摇头晃脑地教训道，"做贼也要专心，你这样一心多用，连自己偷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算是个好贼呢？
""谁、谁说我要做贼了！
"墨灵儿气鼓鼓地说，"我这是劫富济贫！
""哦？
"顾墨饶有兴致，"那你偷我的钱袋，是觉得我很富？
还是觉得我该被劫？
"墨灵儿一时语塞，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一身普通青衫，虽然质地不错，但也算不上多贵重。
腰间的剑鞘倒是颇为精致，但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最让她在意的是这个人的眼神，明明带着笑意，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那个......"墨灵儿讪讪地说，"我把钱袋还给你？
""不急，"顾墨悠悠地说，"我倒是对你这个人比较感兴趣。
你的轻功不错，身手也灵活，就是太过莽撞。
要不要跟我学两手？
""真的？
"墨灵儿眼睛一亮，但很快又警惕起来，"你该不会是想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
"顾墨失笑，"再说了，你偷我钱袋都偷了好几次了，还怕我骗你？
""几次？
"墨灵儿一头雾水，"明明只有一次啊。
"顾墨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确定？
"墨灵儿低头一看，自己手里刚才还拿着的钱袋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上。
"这......"她目瞪口呆，"你是怎么......""想不想学？
"顾墨笑眯眯地问。
"想！
"墨灵儿想都没想就点头了，但马上又警惕起来，"不过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顾墨说，"以后就跟着我，帮我打探消息。
你不是喜欢劫富济贫吗？
跟着我，有的是机会。
"墨灵儿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顾墨耸耸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跟着我可能会有危险。
""有多危险？
""可能会死。
"顾墨神色淡然。
"吓唬我？
"墨灵儿撇撇嘴，"我墨灵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顾墨看着她故作老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啊？
"墨灵儿瞪大眼睛，"不是说帮你打探消息吗？
怎么又变成徒弟了？
""有什么区别吗？
"顾墨反问，"总之你要学功夫，我教你，这不就是师徒关系吗？
"墨灵儿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还钱。
"顾墨指了指她怀里的钱袋。
"啊？
"墨灵儿大失所望，"不是说好劫富济贫吗？
""你连谁是富谁是贫都分不清，"顾墨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样乱偷，迟早要出事。
跟着我，我教你怎么分辨。
"墨灵儿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那至少先去吃顿饭吧，我都饿了。
"顾墨看了看天色："也好，正好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楼，据说他们的老板最近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咱们去探探究竟。
""真的？
"墨灵儿顿时来了精神，"那还等什么，走走走！
"看着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少女，顾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小姑娘的身手不错，观察力也敏锐，就是太过冒失。
不过，这样的性格反而更适合接下来的计划。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希望这不是个不祥的预兆。
"顾墨自言自语道，跟上了墨灵儿的脚步。
小贼遇上大侠，这场相遇注定会掀起一番风波。
而此时的墨灵儿显然还不知道，她这一声"师父"，就此踏上了一条足以改变她命运的道路。
至于顾墨，他也没想到，这个看似随意收下的徒弟，日后会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成为最重要的助力。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一场瓢泼大雨中，师徒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扬州城的街巷之中。
而在城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