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看起来都没生过孩子,她会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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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十三年,南粤,城南一户普通民宅内。

“关大夫,孩子怎么还没出来?”

“会不会?”

难产两个字在关山月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后,被婆子活生生吞了回去。

关山月声寒如冰,“无关人员,请出去!”

婆子被一个穿着藕色布衣男人推了出去,随后门外响起一阵抱怨,“都让你找个稳婆过来接生,你偏要找这个什么医女。”

“她看起来都没生过孩子,她会接生?”

“娘,这是小柔的丫鬟去叫的,你怪我作甚?”

关山月听着外面的对话,随手抽了两根银针弹了出去,穿过窗户上的油纸,外面的人瞬间噤声。

“这会安静了。”

“你听我指令,吸气呼气,知道吗?”

小柔艰难发出声音,“嗯嗯。”

“大夫,你一定要保住我孩子。”

关山月声音轻柔得像温暖的春风,“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会出事的。”

小柔双眼含泪,紧紧抓住被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声啼哭穿破夜空,她随即晕睡了过去。

关山月抱着沉甸甸的婴儿,根据她的经验,这个孩子起码有七八斤重。

要是一般的稳婆来接生,恐怕是要难产的。

她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孩子擦干净,再用灰色土布将孩子包裹了起来,眸光明亮了几分,这孩子长得真好。

随后她把孩子交给了小柔的贴身丫鬟,心里有点纳闷,这户人家看着并不富裕,怎么还会有专门服侍的丫鬟呢?

丫鬟抱着孩子担心道:“关大夫,我家小姐看起来不太好。”

关山月给小柔探脉,清冷的釉面上划过一丝皲裂,稍纵即逝。

“没事,让她好好休息就行。”

关山月收拾东西准备走,裙子忽然动了动,她回过头去,是小柔拉住了她的裙角。

“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

关山月蹲下来,和她平视,“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柔声音虚弱,支支吾吾,“我……我夫君在外面养了外室,我偷听到他说……等我死了就把外面那个女人接进来。”

关山月算是听明白了,首接问道:“你需要我怎么帮助你?”

小柔一开始就让丫鬟去找她来接生而不是找稳婆,应该就是想要多一丝活着的机会。

“当初我为了嫁给我夫君,和家人反目成仇,如今我己没脸再去找他们帮忙。”

“我只想带着孩子好好活下来。”

关山月试探问道:“你想要我帮你给他们送信?”

小柔如实地点了点头,“是的,你是大夫,他们应该不会把你赶走。”

关山月爽快应下,丫鬟把孩子放在床上,拿来纸和笔,由小柔口述,关山月执笔。

临走前,关山月还是提醒了一句,“胎儿太大,不好生产,怀孕期间一般不能吃太多补品。”

小柔如遭雷击,连最后的幻想都破灭了,两串泪珠滑落了下来,她喃喃自语,“我以为夫君和婆母是疼爱我,才给我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

随即她大笑了一声,“怪不得……中馈都没钱了,他们居然还舍得给我买补品,原来是想让我死了好给外面那个女人腾位置。”

“他们花光了我的嫁妆就想抛弃我,没门!”

关山月叮嘱了那丫鬟几句,拿着信开门出去,径首掠过门口被她用银针封住的两人,消失在黑夜中。

小柔的娘家在城北,关山月从城南赶到城北的时候,天色微亮,她敲开了紧闭的大门,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环境看起来比小柔的婆家好太多了。

她将书信交给了门房,“这是一个叫小柔的产妇让我帮忙转交的,她的情况不太好,请您赶快交到家主的手上。”

门房看到马车上的医药箱,认出了她是医女身份,拿着信匆忙往里走。

关山月这才驱车回城东的家。

马车越往东走,关山月越觉得不对劲。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残留着烧杀掠夺的痕迹。

她将马车停在路边,拉住一个老汉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一群流寇从东城门进来,打家劫舍,还掳走了好几个***。”

老汉说完,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关山月来不及多想,驱车赶回家。

最后马车在城东粤绣坊停下,关山月看见大门敞开,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急急喊道:“爹!

娘!”

没有人回应她。

她迅速从马车上跳下来,三步作两步走了进去,粤绣坊大厅如蝗虫过境,寸草不剩。

数百年的粤绣珍品被抢劫一空。

很快她就从里间找到了父母的身影,他们躺在那里,身下是触目惊心的血泊。

“爹!”

“娘!”

关山月一个滑跪过去,抱住了父母的身体。

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父母己驾鹤西去。

“二……二小姐。”

虚弱的呼救声从不远处飘来,关山月抬眸望了过去,“张叔!”

张叔是绣坊的账房,从小看着关山月长大,算是她半个亲人。

他仿佛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强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艰难开口,“我有话要和你说。”

关山月爬了过去,握住张叔的手,“您说。”

张叔的声音断断续续,“老爷和夫人留下了遗愿,请二小姐一定要替他们找到大小姐。”

关山月的姐姐,崔氏粤绣第十八代传人崔婉月半年前上京参加刺绣比赛,至今杳无音讯。

崔氏粤绣传女不传男,姐姐是从母姓。

“我一定会找到姐姐的!”

关山月承诺道。

张叔忽然笑了笑,血水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关山月想要帮他止血,被他制止了,“别费力气了,我命数将尽。”

“二小姐悬壶济世,积了不少善缘,才逃过昨晚那一劫。”

二小姐貌如天仙,他不敢想如果二小姐昨晚没出诊,遇上那群流寇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费力从腰间扯下一只圆形的小玉坠,这是他身上唯一没被流寇搜走的东西,“老张以后不能看着二小姐成亲生子了,二小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张叔双眼缓缓闭上,被关山月握住的手软绵绵地垂着,仿佛他只是感到累了沉沉地睡着了一样。

关山月看着那枚沾血的玉坠,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南粤每到戌时就会关城门。

当年蛮夷连续进攻了三天都撞不开的东城门,流寇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破门而入的?

流寇冲进来后,城门校尉都不管的吗?

就算打不过,也得派人去叫援兵吧?

他们粤绣坊并不靠近城门,怎么会落下现在这个下场?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