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缩在CT室外的塑料椅上,蓝白校服领子歪斜,耳后新剃的青茬泛着叛逆的光。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口袋里的香烟被掌心汗浸得发软。
昨天家长群里通报的逃课名单,此刻正在消毒水与显影剂交织的空气里具象成尖锐的耳鸣。
手机在左侧口袋震动。
林蓉的微信头像浮上来,是十年前他们在鼓浪屿拍的落日。
"今晚手术?
"气泡框里的字泛着冷光。
陈默数了数,这周第七次对话,七个短句在屏幕上摞成透明的墙。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时,他听见器械护士的窃笑。
新来的规培生正在演示3D打印颅骨模型,激光笔的红点在他太阳穴附近游移。
"陈主任,您还坚持传统开颅方案?
"年轻人的白大褂纤尘不染,胸牌蓝得刺眼。
陈默的橡胶手套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止血钳夹住的血管突然爆开,温热液体溅上面罩的刹那,他听见自己颈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午夜的值班室,鱼缸里那条蓝色斗鱼又开始撞玻璃。
陈默数着它撞击的节奏,把芬必得喝着冷掉的乌龙茶吞下。
办公桌上摆着儿子初三的月考卷,作文题叫《我的父亲》,方格纸上爬满愤怒的空白。
鱼缸水面突然泛起异样的波纹,他的工牌不知何时滑落进去,蓝底证件照在涟漪中扭曲成陌生的脸。
第七次撞击发生时,陈默的右手僵在半空。
鱼缸里的生物终于停止自残,隔着水幕与他长久对视。
暗红斑纹在鱼尾晕开,像手术台上未能止住的血。
他伸手去捞工牌,整片颈椎突然爆出电火花,世界在剧烈的摇晃中裂成万花筒碎片。
晨光爬上窗台时,陈默在满地玻璃渣里醒来。
鱼缸消失了,那只总在深夜发疯的斗鱼也不见踪影。
瓷砖缝隙里有银光闪烁,他蹲下身,指尖触到片湿润的鳞。
顺着水渍痕迹望去,洗手池下方的下水道口泛着幽光,边缘处一抹晶蓝正在晨雾中缓缓消散。
走廊尽头传来早班护士的笑语,消毒水的气息又开始新一轮蔓延。
陈默松开攥着的鳞片,看它在通风口的气流中旋成银色流星。
白大褂衣摆扫过地面碎玻璃,发出细碎的清响,像某种困兽终于咬断铁笼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