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也是。
传闻他出生时,初晨破晓,第一缕晨光洒在精灵树的新叶,故取名为晓。
人们在树下找到晓,带去王宫,封为王子。
在晓百日诞辰的日子,整个王宫都热闹非凡。
臣民为他祈福,献上颂词,在庆典的最后齐声宣誓:“我们将永远爱戴您,尊敬您,感激您。”
9岁那年,晓被自己的老师带到精灵树前。
他伸手覆在精灵树上,一片叶子落下,晓也消失了。
全国上下一片哗然,都以为王子陨落了。
只有老师能看见,晓只是变透明了。
晓呢?
他去流浪啦!
还记得临行前,老师温柔摸着晓的头,鼓励道:“你本不该承担如此责任。
所以,逃吧!”
被施了魔法的晓不再具有精灵的特征。
为了躲避王室的追查,晓躲在贫民窟里。
毕竟,谁都想不到,贫民窟里有一位曾经的王子,而他身上藏着整个世界的秘密——那才是世界的真相。
一年过去。
隆冬,暴雪肆虐,雪花纷飞。
贫民窟内,晓捡到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身着平民服饰,蜷缩在贫民窟的巷尾,身体僵硬,安静的睡在这个雪天。
就像在躲什么人,或者说……在逃。
晓很难过。
“世界是由梦组成的。”
老师是这么说的。
可为什么梦里还会有这么多苦难呢?
身处贫民窟的晓想不明白。
他能做的只是低下头,把女孩抱进小屋——他要救她。
用他精灵的天赋。
那是幻想种为自己的幻想,而“种”出的“玫瑰”。
小女孩活过来了。
她自称林鹿,再问其他的事,小女孩只是摇摇头:“不记得了。”
晓也不勉强,权当信了对方的“失忆”。
林鹿寡言少语,只有在听别人讲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晓就在街上捡故事书,讲故事。
有天,晓讲到了人鱼。
林鹿第一次发表意见:“真的有人鱼吗?”
晓点头, “真的,”想了想,他又补充,“他们住在华美的宫殿里。”
他在王宫看到过。
老师告诉他,那群人鱼是贵族所豢养的。
林鹿忽然很开心:“那人鱼会过得很幸福对不对?”晓愣住了,湛蓝如海的眼睛头一次透出忧伤。
他艰难地说:“对。”
“人鱼们,在宫殿里会过得很幸福的。”
——才不是。
晓偷偷在心底反驳。
幻想种们,在王宫里只有死亡的命运。
贫民窟毕竟是贫民窟。
这里没有温情。
几个孩子趁晓不在,把他的屋子洗劫一空。
林鹿被吓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见晓回来,冲到他身边,却在他身前停住了,小手揪着晓的衣角。
晓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安抚地揉揉林鹿的头, “我们搬家。”
“但是——”晓向林鹿伸出手,认真地问,“你愿意陪我一起离开,无论目的地在哪儿吗?”林鹿把手搭了上去。
她的眼底满是对眼前人的信赖。
晓带着林鹿去见老师。
路上,林鹿在哭。
起初她小声央求着,说不要去见别人好不好?
被晓回绝后,她又走了几步路,晓却停住了,蓝眼睛泛着忧伤,缓缓道:“眼泪是人鱼的特权。”
林鹿下意识看向晓,脸上还挂着泪,眼底却隐隐透着期待。
“我们贫民窟的孩子是不能哭泣的。”
晓继续说。
但在触及林鹿的视线后眼神闪烁了几下。
她果然失望了。
他也扭头不去看她。
又过了一会儿,林鹿牵起晓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你明明把我救过来了,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就像以后她都只能一个人生活了一样。
“你也要抛弃我吗?”像她的那条人鱼一样,像她的父母一样。
晓还是第一次惹哭女孩子,一时无措,半天憋出了一句——“别哭了”。
但林鹿不听。
晓闷头往前走了几步,她也不跟上。
似乎真的生气了。
他有点泄气:“好吧,我给你哭泣的权利。”
无心之语,林鹿却听了进去,她哼了一声,说:“只有王才能赋予别人权利。”
晓的睫毛颤了颤,嗓音略显干涩:“没关系,我可以做你一个人的王子。”
如果不这样的话,精灵会死的。
“对不起,只有一天。”
到了明天,这只偷来一年放松时光的幻想种,就要去履行他生而具有的职责,去填补濒临破碎的世界了。
“至少在今天,你可以肆意妄为。”
最终林鹿还是陪着晓一起去见了那位老师。
她试图相信晓的老师。
不过——当精灵王子见到了他的老师后,对其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郑重道:“我自愿修补世界碎片首至死亡。”
他无视了林鹿不可置信的表情,坚定地宣誓:晓,自愿接受加冕。
我生而为王。
我诞生于臣民们的幻想。
我是精灵树现存的最后一孩子。
我见证过众多子民的苦难,却无能为力。
——我于是自甘迎接命运,去守护大家的平凡,让世界俏蚀我的不凡。
只是……老师曾说过的。
造物主赐予他精致的容颜。
——若真有造物主,世界为何崩塌?倘若真有造物主祂用多少恶意创世?“……”老师静默着。
凝重。
林鹿呆呆地看着晓。
茫然。
“你才十岁,晓。”
老师说, “你该是安适、自由,纵情玩乐的时候。”
“可是老师——”晓反驳道, “幻想种的寿命长达千年,而您即便活到百年,如今也只差七十年了。”
七十年能做什么?这个世界早就满目疮痍。
宫廷教师看向自己的学生,被那对澈蓝浇得仿佛浑身湿了个彻底。
世上最后一只自然的宠儿,他认为,世界快没救了。
远方的精灵树随风婆娑,似在应和。
老师看向林鹿,深深的叹息, “把她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