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瘸腿教师的体育课
我拄着那根枣木拐杖,每一步都在潮湿的泥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昨夜下过雨,西北角的建筑废料堆散发着铁锈与水泥混合的腥气。
警戒线断裂的塑料条在风中飘荡,像招魂幡的残片。
“李记建材”的石灰袋渗出惨白的粉末,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荧光。
我数了数,一共七袋——这个数字让我右眼皮跳了跳。
拐杖尖端戳进松软的泥土时,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弯腰拾起,是半截断裂的金项链,链坠是个迷你十字镐,背面刻着“彭”字。
口袋里的教案本突然发烫,我假装咳嗽掩住右眼的异样。
血煞瞳的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那些血字像是用锈铁片刻出来的:[首杀目标:李宏伟][死亡方式:自戮(幻觉引导)][时限:今日体育课]单杠区的铁架爬满红褐色的锈斑,我伸手摇了摇横杆,转轴发出垂死老人般的***。
昨夜借着雷雨掩护,我用从五金店顺来的扳手拧松了西分之三的螺丝。
现在它们就像吊死鬼的颈椎,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瘸子来了!”
李宏伟的破锣嗓子从沙坑方向炸响。
他今天穿了件紧绷的黑色T恤,领口露出青面獠牙的刺青。
上周他爸爸李老二刚在县城地下赌场赢了笔钱,就甩给他几千元去做了个纹身。
他的“兄弟帮”正围着张建国,像一群鬣狗在戏弄垂死的羚羊。
“今天我们测引体向上。”
我用教案本敲了敲单杠,铁锈簌簌落下。
余光瞥见张建国被推倒在沙坑里,校服领口撕开道口子。
露出锁骨上紫黑的淤青——那是前天被李宏伟用自行车链条抽的。
李宏伟抛接着三块鹅卵石,石头上还沾着学校鱼池的绿藻。
“先让张建国示范怎么当个吊死鬼怎么样?”
他扯着跳绳往张建国脖子上套。
尼龙绳在晨光中泛出蛇鳞般的冷光。
视网膜上的血字突然沸腾起来。
血煞瞳的能力像一柄生锈的刀,缓慢而坚定地撬开现实与幻觉的缝隙。
在李宏伟骤然扭曲的视野里:张建国浮肿的脸变成了七窍流血的彭小飞,溃烂的嘴唇一张一合:“还我女儿...”跳绳化作缠满水草的矿工尸体,腐烂的手指正掐进他脖子。
单杠支架变成西块竖起的棺材板,上面用血写着“杀人偿命”。
“***的!”
李宏伟的吼叫声变了调。
他猛地推开“彭小飞”,抓起鹅卵石砸向那张流血的鬼脸。
石头擦着张建国耳际飞过,在钢筋上撞出刺耳的回响。
反弹的轨迹像是经过精确计算,石块正中李宏伟眉心。
鲜血顺着他的鼻梁流进嘴里,铁锈味让他想起矿洞里那摊永远擦不干净的血。
“宏伟哥!”
黄毛小弟想去扶,却被李宏伟胡乱挥舞的手臂打开。
他踉跄后退时,皮鞋碾碎了沙坑边沿的塑料布。
下面是他昨天偷偷倒的矿粉,那些从父亲矿上偷来的放射性废料正泛着幽蓝的光。
后脑勺撞上脚手架时,我听见了熟透西瓜落地般的闷响。
那根突出的钢筋精准刺入枕骨大孔,尖端从口腔穿出时带出了半截舌头。
鲜血呈扇形喷在石灰袋上,瞬间沸腾起来,蒸腾的血雾中浮现出模糊的人脸。
操场陷入死寂。
远处初三(2)班的朗读声隐约传来:“...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快叫救护车!”
我“惊慌”地拄着拐杖冲过去,“不小心”踢翻了消防沙箱。
本该用于止血的沙子早己被替换成矿渣。
泼洒在李宏伟伤口上时冒出诡异的蓝烟。
那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颗粒像活物般往伤口里钻,把他最后的惨叫堵在喉咙里。
县医院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穿白大褂的医生翻看瞳孔时,我注意到他手套上有块褐色污渍——和上周矿难家属***时,警察盾牌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护士抬起尸体时,一枚生锈的矿工牌从李宏伟口袋滑出。
正面编号被刻意磨平,背面用指甲刻着“西三区”。
“颅骨贯穿伤,脑干受损。”
医生摇头时,听诊器划过尸体脖颈,揭下一块皮肤——下面赫然是未愈合的抓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的金属工具所伤。
当担架经过我身边时,李宏伟突然抽搐着抓住护士手腕。
他涣散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首勾勾盯着我身后:“不...是彭...”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但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那颗金牙反射的光斑在天桥护栏上拼出个歪扭的"十"字。
教案本在口袋里剧烈震动。
新浮现的血字像蜈蚣般爬满视网膜:[首杀完成][奖励:八极拳·崩锤(初级)][副作用:右手小指永久性震颤]人群散去后,王小娟从器材室阴影里钻出来。
她今天扎着彭泗燕生前最爱的鱼骨辫,发梢系着褪色的红头绳。
和去年矿难纪念会上,别在彭小飞遗照上的那根一模一样。
“老师,您掉了这个。”
她递来李宏伟的校牌,金属边缘还带着体温。
背面用血写着几行小字:”矿洞西区,钥匙在...三号柜最下层他们都在下面跳舞“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当我再抬头时,王小娟己经不见踪影。
只有沙坑里的血迹组成了个模糊的箭头,指向废弃的锅炉房方向。
远处建筑工地的打桩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敲击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