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流落江湖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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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的窗棂透着斑驳的光影,我摩挲着青瓷茶盏,听着市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茶汤己经凉了,浮在表面的茶叶像搁浅的小舟。

老板第五次经过我桌前时,终于将抹布重重摔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泛起涟漪。

"客官,这壶碧春可值三钱银子。

"我抬眼看他油腻的围裙,忽然想起膳房总管递茶时永远弯成九十度的腰。

现在那双手正叉在腰间,袖口沾着可疑的酱色污渍。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在他鼻尖投下细碎的光斑,出毛孔里渗出的油光。

"茶凉了。

"我用指尖轻叩盏沿,青瓷发出清越的,"该换一壶。

"老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

他发作,布帘突然被粗暴地掀开,三个地痞撞进茶馆带进一阵风。

为首的刀疤脸拍碎了我面前的核桃酥,瓷盘裂成三瓣,碎屑溅到月白锦袍上。

"听说这儿有位吃白食的贵人?

"我慢斯理用角擦拭茶渍,布料上金线绣的云纹己经有些脱线。

余光扫过他们下盘——左边那个罗圈腿,右边那个重心太靠前,刀疤脸虽然站得稳,但右肩比左肩低了半寸。

这些细节在三个月前对我毫无意义,现在却成了保命的筹码。

刀疤脸揪住我衣领的瞬间,茶盏突然倾斜。

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裤裆上,深色水渍在粗布子上迅速晕开。

趁他嚎叫着松手时,我踢翻条凳绊倒罗圈腿,帘卷起的阳光正好晃晕第三个打手的眼睛。

没有内力加持,拳头就像缺了弦的琴,但足够让这些杂鱼摔作一团。

"好一招雨打芭蕉"清亮的声音从门口炸响。

红衣少年像团火似的卷进来,腰间长剑叮当作响。

他抛给老板的银锭在桌上转出炫目的光,最后稳稳停在裂缝边缘。

"这位兄台的茶钱,我雷无桀付了!

"少年笑得见不见眼,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眉骨上。

他随手把长剑往桌上一搁,剑鞘磕在核桃酥的碎屑里。

"刚才那手卸力化劲漂亮得很,兄台是哪个门派的?

"我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红衣少年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干草味,混着某种廉价皂角的香气,闻着让人想起马厩和麦田。

这种味道在皇宫里永远不会出现。

"茶凉了。

"我推开茶盏站起身,月白锦袍摆扫过地上***的地痞,"该走了。

"少年却拦住去路,剑鞘横在门前。

"等等!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亮惊人,"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市集的喧嚣从门外涌进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混作一团。

远处有卖糖人的小贩敲着铜锣,铛铛声像钝刀割着耳。

我望着少年伸出的手——掌心有练剑留下的茧子,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萧瑟。

""好名字!

"雷无桀突然凑近,鼻几乎碰到我的下巴,"你身上有股味道......"他像猎犬般抽动鼻子,"像暴雨前的檀香。

"我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桌沿。

茶壶里的残茶还在微微晃动,映出我模糊的倒影——一个披着华服的落魄客,眼角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雷无桀己经转身踹开布帘,阳光瀑布般倾泻进来。

"走啊萧瑟!

"他逆光的轮廓镶着金边,"我知道有家店的阳春面特别香!

茶馆角落里,老板正用抹布擦拭那枚银锭,布料摩擦金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三个地痞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刀疤脸裤裆上的茶渍己经变成了深褐色。

我迈过门槛时,听见老板低声嘟囔:"穿得人模狗样......"热浪扑面而来,市集的声浪像潮般将人淹没。

无桀在前方挥舞着手臂,红衣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像一面不会熄灭的旗帜。

我摸了摸袖袋——里面除了一方绣着兰花的旧帕,空空如也。

"快点啊!

"雷无桀的声音穿透嘈杂,"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热气透过靴底灼烧脚心。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己经西斜,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雷无桀的影子活泼地跳跃着,时不时回头张望,而我拖着长长的阴影,像条不愿离水的鱼。

面摊支在槐树下,粗陶碗里飘着油花。

雷无桀掰开竹筷递过来,木刺扎进他指也浑不在意。

","他鼓着腮帮子吹散热气,"老刘头的手艺,十里八乡独一份!

热气模糊了视线,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面汤里摇晃。

三个月前,这样的粗瓷碗连我的膳房都进不去。

现在碗沿的豁口硌着嘴唇,竟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你不问?

"我突然开口。

无桀从面碗里抬起头,嘴角沾着葱花。

"问什么?

""来历。

目的。

"我用筷子尖拨开浮油,"或者为什么被地痞找麻烦。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

"江湖相逢,问那么多干嘛?

"他呼噜噜吸进一筷子面条,汤汁到红衣上,"你要想说自然会说。

"槐树的阴影在我们之间晃动,蝉鸣突然变得很响。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己是申时三刻。

雷无桀的剑靠在桌腿旁,剑穗上的红绳褪了色,在风里轻轻摇晃。

"雪月城最近可热闹了。

"他忽然说,眼睛却盯着我的袖子,"听说百晓堂的姬若风要在那儿公布新的兵器谱。

"我的筷子顿了一下。

百晓堂的消息网遍布江湖,他们若想找什么人......雷无桀己经放下空碗,铜钱在木桌上转着圈。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我袖口的云纹上,"反正你也无处可去,对吧?

"风掠过树梢,槐花纷纷扬扬落下。

有花瓣飘进面汤里,在油花中打着旋儿。

我望着远处城郭的轮廓,夕阳给城墙镀上金边。

三个月来第一次,某种久违的感觉在胸腔里苏醒——像是冰封的溪流开始松动,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雷无桀突然伸手,从我肩上拈下一片槐花。

"走啦!

"他转身时剑穗扫过桌面,"再晚就赶不上宿头了!

"他的红衣在夕阳下燃烧,像盏永不熄灭的灯。

我摸到袖袋里的旧帕——丝线绣的兰花己经有些脱线。

当我把铜钱压在碗底时,发现雷无多付了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