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赶车
但是要说起荒凉，还要数西北六州。
荒州，西北六州之一。
人烟稀少，此处又靠近大山，大山积雪多年，路道堵塞，最近的村庄都在十几里开外，入目皆是，山连着山，树靠着树，白皑皑一片，不见一个人影。
若是在春夏之时，树冠草从间还能见些飞禽走兽出没寻食，而此时天气己经入冬，树木像是被抽走了生机的玩偶，枝桠无力地伸展着，树叶纷纷飘落，只留下干枯的树干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越发显得荒凉。
这是一条官道，连接着荒州和凉州，说是官道，其实并不比其他州的乡间小道宽几指，堪堪容得下一辆马车缓缓前行，几名护卫不得不在马车的前面和后面守着。
道路不知有多少年没修过，马车的车轮时常陷入路上的小凹坑，发出——“咯噔”的响声，马车左摇右摆，吱呀吱呀的前进着，也不知坐在马车里的人是否被撞得要散架了。
赶车的车把式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这恨天杀的坑人路面，手里挥舞着鞭子，每一鞭都使劲地抡着，鞭鞘发出惊雷般啪啪的声响，仿佛要把赶路的烦躁全部发泄在鞭子身上，拉车的健马大口大口的喘息，速度却不见快起来。
马车又摇摇晃晃的行了一段路，脩然间，车帘挑起，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大概三十几岁的妇人，面容俏丽，肤色白皙，但是长时间的赶路使她钗松发散，几缕发丝自然披落在耳旁，若是在年轻个十几岁，必然也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她轻轻蹙起蛾眉，那纤细的眉毛就像两片轻柔的柳叶被微风轻拂起了褶皱，双眸中透着淡淡的忧愁。
“李护卫，李护卫？”
前面开路的护卫头子李中伟立刻策马回来，擦了擦脸上的灰土，连忙弯下腰，恭敬道:“夫人，小的在，有什么吩咐吗？”
“歇一歇吧，马车有点晃，晃的我头有点发晕。”
李中伟面露难色，抬头看了看天，艰难地道:“夫人，您看着天马上要阴了，十有***要下雪的，我们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十几公里的路，要是被大雪封死了路，荒郊野岭的，我们也不好找落脚的地方，万一被深夜觅食的野兽发现了，就不安全了。”
夫人被李护卫吓得面色更白了，脸上写满了恐惧，连忙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放下车帘，夫人脸上挂着几丝担忧，低头看了看还在怀中熟睡的小女孩，露出了温柔的神情，疼爱的吻了吻她红扑扑的小脸颊，柔声道:“雪儿，睡了一整天了还在睡，真是一个大睡虫！”
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往母亲的怀里了一下拱了拱，梦呓着:“娘亲，额好饿，要吃奶！”
夫人脸上微红，伸手想要拧自己心肝宝贝的耳朵，却又舍不得，狠狠地放下了手，忽然又轻笑几声，又再度伸手捏了捏自己女儿的俏脸蛋。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寒风呼啸，不知何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雪，雪粒挟着冷冽的寒风往人的脖颈死命地钻，李护卫紧了紧袍子，搓着手低头吩咐车把式:“快快快，己经开始下雪了，把车开稳点，小心不要让夫人难受，否则见到老爷恐怕又要挨一顿批。”
车把式吐了口气，雾气从口中袅袅而出在眼前短暂地停留，然后缓缓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嘟囔道:“又要快，又要稳，在这样的路面上，李头儿你觉得可能办的到吗？
也不知道荒州的这县令是谁，大把大把的金银税收愣是分不出一点来修路，路就这样烂着……”李护卫虚扬了下马鞭，吓的车把式立马闭上了嘴，笑骂道:“说什么废话，大老爷们办事我们这些小的怎么能猜得到呢？
好好赶你的车，快点到了驿站也许还有几口热汤。”
车把式连忙点了点头，挥舞着鞭子赶车，走了一阵儿，忽然耳朵一动，惊喜道:“头儿头儿，你快听，后面有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赶了半天路，总算遇到个活人了。”
“你耳朵进屎了，哪有什么马蹄声？”
李护卫随意地道。
侧耳一听，果然后方有一阵阵马蹄声正在飞速地靠近。
李护卫收起之前的玩笑，神经不由地紧了紧，其他人不知道，他这走过这条路无数遍的怎会不知道！？
在这荒芜人烟，寒风刺骨的地方，怎会出现同行的车队？
十有***不是善哉！
车把式吧唧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站在马头上向后远瞰，干笑道:“这红旗倒是挺好看的！”
李护卫听他这么一说，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脸色骤然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惊叫道:“红旗！？
是红马团！”
几名护卫对望一眼，脸色苍白，胆子小的更是头上冷汗首流:在荒州过往的人，谁没有听说过红马团的名号，这是一伙亡命贼，杀人劫货都不带眨眼的，每人胯下一匹红马，马头上插着代表他们的鲜艳红旗，来去如风，凶悍跋扈，没人会想遇见他们，这次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群杀星？！
李护卫大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赶车！”
他咬了咬牙，对着几名手下狠狠地道:“拿上家伙，跟我一起把这伙强盗拦住。
他娘的，拼命的时候到了，一定要守护好夫人的安全，若是要老爷知道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回去一定会被剥一层皮！”
几名护卫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脸上写满的恐惧，要不是红马团一向的习性是不留活口，只怕他们当中早就有人想偷偷地溜走了。
人在面对死亡时总是会多出几分狠劲和血性，一名人高马大的汉子啐了一口，猛地抽出腰刀，怒吼一声——干他娘的！
其他几名护卫也纷纷随喝壮胆，骑上马匹，策马向着红马团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