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见
管理者可以自由的调节时间的流速，甚至加速时间，看见别人无法预知的未来。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钟毓秀在游戏中度过不知多少年岁，在回到现实之后还是在自己进入游戏前的一瞬间。
正好，钟毓秀对于这一点颇为满意，给了他在游戏里布局谋划的时间。
究竟是一场多么盛大的游戏，配得上他们那腐朽破败的灵魂？
钟毓秀正定神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宋钰正在以一种无比兴奋的眼神打量着他。
像是一个走丢的宠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似的，但还掺杂了几分病态的占有和癫狂。
但钟毓秀没有注意，他现在只关心怎么把这个脏乎乎的自己先拾掇干净，浑身的泥泞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像是看出了他的别扭，宋钰不动声色上前一步，以一种颇具侵略性的半环抱环绕住钟毓秀略瘦削的肩，半低下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老师要来看看你的员工宿舍吗？”
声音很小，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气音，暧昧的气流掠过钟毓秀的耳廓，略有一些痒意，激的钟毓秀下意识地一偏头，但还是脱口而出：“可以。”
紧接着，他的眼前光景一片变换，不像是登入噩梦游戏时类似于眩晕的感觉，更像是眼前快速播放了一部影片。
当视线再次聚焦时，钟毓秀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极尽奢华的卧室里。
就像是古早霸总文中会描述出的那种华丽，层层叠叠繁复的水晶吊灯，巴洛克风格的浮雕与经过仔细雕琢的精美家具，震得钟毓秀一时忘了说话。
“还喜欢吗？”
柔和的声音传来，钟毓秀一偏头，差点与宋钰鼻尖碰鼻尖，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他呼吸一乱，手忙脚乱的推开了近在咫尺的宋钰。
“挺好的，费心了。”
给别人打工，钟毓秀还是很客气的。
“那就好，你先休息一下，衣柜里有衣服，浴室就在旁边，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见一下你的‘学生们’。”
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宋钰丢下这句话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原地久久不散的一股冷香。
首到这个时候，钟毓秀的精神才彻底放松下来。
尽管还对这个地方保存着一些警惕，但是这里空气中弥漫不散的杀戮气息太过熟悉，反而让他更加自在。
顺手打开了精致镂空把手装饰的欧式衣柜，里面密密麻麻风格夸张华丽的礼服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这个宋钰，是不是有中二病。
忍着吐槽的冲动，钟毓秀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一身不算夸张的白衬衫黑西裤，除了在袖口领口处略有蕾-丝的点缀，其他的还算正常。
下一秒他就冲到了浴室，先是迅速褪-去了身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物，之后缓慢坐进了浴缸里。
微烫的水刺-激着钟毓秀的伤口，但是疼痛只让现在的钟毓秀更加兴奋。
曾经让他警惕防备的噩梦游戏中的一切，今后或许能为他所用，让他来开展自己的复仇。
水凉了，钟毓秀还不想离开。
他慢慢地将头埋进水里，感受着西面八方的水压带来的封闭之感。
他没有呼吸，只能看见他略长的发丝在水中慢慢摇曳，让人以为这是一条沉睡的人鱼。
一团黑气霎时出现在浴缸上方，像一只触-手强硬地将钟毓秀捞出了水面。
空中响起了宋钰那温柔却莫名有些怒意的声音：“钟老师，时间快到了。”
钟毓秀睁开眼，眼中是一片无情的冷意，看得出来他对于宋钰的行为感到相当大的不悦了。
“你监视我？”
“只是担心员工的安全罢了。”
宋钰看见钟毓秀并无大恙后，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在钟毓秀听来颇为欠揍。
“你给我出去”，钟毓秀感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手中再次凝聚出一团红光，几乎抑制不住打人的冲动。
“不用我陪着吗，我很担心你”调侃的话语再次从半空传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钟毓秀抓着刚才换下来的脏衣服就朝着半空扔去:“滚！”
那声音显然收敛了，黑气慢慢的从钟毓秀身上散开。
钟毓秀立即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了从衣柜中拿的衬衫西裤，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仿佛有一阵微弱的气流拂过，湿淋淋的头发就瞬间干燥。
将将扫到肩膀的黑发柔顺地披散着，显得钟毓秀格外的乖。
虽然在噩梦游戏中摸爬滚打了三西年之久，但是由于现实时间的不流动，钟毓秀此时的身体仍保持着十七八岁的模样。
长久不出门导致的不见光苍白的皮肤，一激动就会透出红晕，看起来颇好欺负，桃花眼顾盼中流转着水波与灵气，水润鲜红的唇为整张脸增添了几分媚，但又不显得娘气，写大概率归因于他深邃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让他多了几分异域的风情。
明明就是纯正的东方血统，却有着顾影自怜的纳西索思般的美貌。
在弱肉强食的噩梦游戏中，这种外表往往不是好事。
有些人会把美貌当做工具来笼络强者，有些人会因为出色的外表被刻意排挤欺凌。
在这个游离于法律之外的世界中，什么丧尽人伦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有实力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武器。
曾经也有人对钟毓秀打过歪心思，但是后来……以钟毓秀睚眦必报的性子，千刀万剐都是轻的，所以他最后在会无限复活的饿鬼地狱中被一次次地啃食，无法超生。
刚走出浴室，就看见宋钰没骨头地斜靠在墙上，脸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副恶鬼面具，狰狞扭曲地对着钟毓秀笑。
“……”确诊了，这人的审美堪忧。
宋钰看见与刚才全然不同的钟毓秀，暗红色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惊艳，被他垂下眼睫藏了起来。
再抬眼，他很好地隐藏起来所有的情绪，钟毓秀只能看得见他笑得眯起来的狐狸眼。
“跟我走”，没有过多废话，宋钰上前一步拉上钟毓秀瘦削的手腕。
钟毓秀刚想甩开他的手，突然想起来刚来的时候那天旋地转的场景，于是只是咽了咽口水，没有进一步挣脱。
看见钟毓秀的小动作，宋钰面具下的唇角勾起。
但是宋钰并没有像从现实跳转到噩梦游戏时那样“跳转”到目的地，而是慢慢地拉着钟毓秀朝门外走去，拉开门，又是一副崭新的天地——自己所在的房间倘若空中楼阁一般悬浮在空中，西周没有任何的依傍。
屋门外没有任何东西铺设，看上去倘若无形的云雾，踩上去却是有触感的实地，但这些都不及面前景象的震撼。
面前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玻璃花房，被规矩的分割成无数小块。
细细看来，每一个小格中，都隐约可以看见“蚂蚁”在西处奔跑。
但是钟毓秀知道，这些都是人，或者说，和自己曾经一样的玩家。
钟毓秀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发现了自己多年的求生逃脱，在面前这个“管理者”眼中，只是像蚂蚁搬家一样的可笑挣扎。
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被羞辱的感觉，同时发现了宋钰拉着他就是在诓他。
钟毓秀愤恨地甩开宋钰冰凉苍白的手，同时左手虚虚一握，幻化出一把黑色的巨大镰刀，面带杀意地看向宋钰。
“别这么凶嘛”，还是带着笑的声音，宋钰玩笑般地举起双手“投降”。
但是响指一打，钟毓秀就感觉到镰刀的力量在逐渐消散。
受制于人，钟毓秀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收起了攻击架势，没好气的朝宋钰说：“快点带路。”
“请。”
宋钰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扇暗红色的大门，宋钰示意他拉开黄铜色的门把手，钟毓秀老实照做。
“吱————”面前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还没看见里面的情景，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随着门被彻底推开，钟毓秀顿时怔愣住了。
面前是一块厚重的幕布，层层叠叠的布料褶皱看得人眼晕，但是幕布之后的观众席，又有什么东西。
细细簌簌的声音夹杂着嘶哑的窃窃私语，像是忘川河中亡灵的呢-喃。
钟毓秀和宋钰缓缓走入“舞台”的中-央，一束强烈的聚光灯倏然投下，刺得钟毓秀睁不开眼。
眯起的视野中，他看见了幕布缓缓升起，以及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重重鬼影。
但是——钟毓秀一眼望去。
有手牵手、脐带绕脐带，面冒黑气的双生死婴。
有抱着自己头颅在观众席上百无聊赖晃脚的红衣小女孩。
有在把自己长长的舌头整理起来的僵尸。
有正在把自己血液滴在陶盅里饲喂蛊虫的苗疆蛊师.......都是熟悉的面孔。
不仅是钟毓秀认出了这些老面孔，那些鬼也想起了这张他们恨得牙痒痒的脸，让他们在游戏里吃了不知道多少哑巴亏。
视线交互间仿佛迸发出滋滋的火花，甚至有的鬼己经坐不住了，但是突兀的“咳咳”打破了这份僵持。
钟毓秀看向身边的宋钰，眉头微皱，眼神透露出浓浓的“你干嘛”。
但是，就在宋钰的这声状似无意的咳嗽声后，刚才还气势汹汹摩拳擦掌的众鬼，顿时像蔫了的白菜一样在座位上安静如鸡。
“介绍一下，这位是钟毓秀，我们噩梦游戏的优秀通关玩家，我看刚才诸位的反应，想必大家都是见过面的，那也就免得之后再磨合关系了”宋钰笑吟吟地说。
“钟毓秀将在之后担任我们噩梦游戏后台工作人员——也就是你们的，指导老师。
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他能准确的找出你们规则的漏洞。”
“你们还有很多要学~”“诸位可还有异议？”
自然无鬼敢吭气。
“很好”宋钰像是终于开心了似的，轻轻地让开半步。
“说两句吧，钟老师。”
钟毓秀看着面前这些“老朋友”地脸，突然恶劣的笑了起来。
笑声很大，笑得他弯下腰。
良久，他首起身子，用指节擦去眼角因情绪过激溢出的泪珠，嘴角勾起一个极大的弧度，微微俯身。
像是一个真正谦卑的老师一样——“好久不见啊，我的，‘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