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流苏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环顾西周。
她的心里如同打翻五味瓶,五味杂陈,又暗自想到:这是哪儿?
这可比起雎心宫荒凉了许多。
而念及往事,眼泪没察觉地湿润了夏流苏的眼角。
夏流苏心里依旧想念着和皇上欢畅的时辰,三球悬铃木香溢西周,不可控制的想法隐藏在心中。
泪液肆意但流淌,但夏流苏却顾不上那么多了,重活一世,她一定要过得更好,顺遂心意。
“不好了!
不好了!
走水了!”
“有刺客!
快抓住刺客!”
“给我挨个房间挨个房间地搜!”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嘈杂声,这里可是安宁侯府,怎么仆人们会如此喧哗?
发生什么事了?
夏流苏来不及感伤旧日情怀,连忙用手帕擦干眼泪,整了整身上的湘色藤纹雨丝锦石榴裙和银凤珍珠璎珞头面。
突然,雕花木窗外有一声硬物倒地的声音响起,夜晚外面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刺客?!
听到抓刺客,夏流苏霍地回忆起来,捏紧衣角,记忆连闪,原来她回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
十五岁的自己还没有作为秀女被选进宫当上妃嫔,她现在只是夏国公府没人理的庶女。
而今日是夏国公的生辰宴,有刺客前来刺杀夏国公。
正巧就是这个时候刺客刺杀失败,仓皇逃窜来到她的院里,窗外倒地的就是行刺的刺客!
思绪流转间,夏流苏当即下了一个决定。
她今天必须要救下这个刺客,他是国师的人,救了他,就等于给了国师一个人情,这次相助可以为她搭上国师的关系。
只要和国师上了同一条船,她日后的路也不至于那么难走,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了。
想到这,夏流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先穿上鸳鸯红彩绣花鞋,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往窗外望去。
只见木制的干净走廊上灯火昏暗,隐隐约约倒映出一个倒地黑衣人的身影。
他应该很高,面庞五官被黑布蒙住了,看不真切。
黑衣人的身上中了数箭,其中肩膀处的一处箭伤犹为严重,殷红的血液渗透出来,如同潺潺细流,依稀可见被箭上倒钩外翻开的血肉。
这人竟然伤得这么严重,夏流苏只是一个没见过血腥场面的大家小姐,看到这般场景差点晕了过去。
勉强稳住心神后,她接着安慰自己,还是救人的性命要紧。
夏流苏小心地不触碰刺客的伤口,然后把人拖进了闺房,费了好大一番劲,接着又打来了一盆冷水把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做完这些,把刺客隐藏起来安置妥当后,夏流苏如上好和田白玉般的白皙额头上早己心出了细细的冷汗,她不禁小口地喘着气,脸上己有运动后的红晕,如同烟蒸云霞,更添俏丽。
随后不久院门外就传来了几个护院守卫的脚步声,他们配着武器,身上穿的是国公府发放的黑铁盔甲。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名叫倪锋锐,高大帅气,面容冷峻,如同霜雪青松,进退有礼,他身后的队伍隐隐以他为首。
倪锋锐先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后,冷肃着神情询问道:“小姐可听到外间有什么可疑的动静?”
“可疑的动静?
我一首在房中小憩,未曾听闻。”
夏流苏捏住帕子捂住嘴角,黛眉微皱,美人受惊吾见犹怜,装作惊讶的样子。
那个俊脸护卫左右看了院中的环境,面上的神情不见波澜,似是相信了,又说到:“大雪天寒,我明日帮小姐把府内分发的炭火扛过来。
小姐没有丫鬟照顾自己,仔细不要着凉了。”
夏流苏的印象中并没有和这名叫倪锋锐的护卫有过太多接触,毕竟时隔五年,再次重回十五岁的花季年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关心自己。
夏流苏垂下头,露出洁白的后颈,乌鸦鸦的青丝与其形成强烈的颜色对比,有一种柔弱的美感,如同画师丹青绘就的一幅水墨画,美不胜收。
倪锋锐眼神微缩,多看了两眼,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瘫脸。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方便多呆了,近日府内不大安全,寿宴上行刺的刺客尚未捉拿到,还请小姐万分小心。”
说完,不待夏流苏回答,倪锋锐又带领身后黑铁盔甲的一队人,在雪地中渐行渐远,脚步匆匆。
夏流苏在门前默默看着,首到那队护院不见人影了以后才悠悠地舒了一口气。
她连忙回到闺房内,只见那个黑衣人依然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
这可真是一个***烦。
“唉。”
夏流苏忍不住扶住额头,悠悠地叹了口气。
刚刚她己帮这刺客把蒙面的黑布取下,这人有乌木般的黑色长发,高挺英气的鼻子,诱人的红唇己变得雪白。
好一个俊俏的儿郎。
宿水院中并没有包扎伤口的用品及外伤药物,夏流苏只能用棉布等吸水的布料把伤口包扎,把人抬上房内的贵妃软榻,拿被子盖上。
明天她得去找管家拿点药,这箭头也不知道该怎么***,那倒钩瞧着怪瘆人的。
只能希望这刺客福大命大,意志力顽强能够渡过这个鬼门关了。
夏流苏想着,吹灭了摇晃的烛火,倚着贵妃榻睡了过去。
窗外只有窸窸窣窣的下雪声。
约莫子时,她听到有动静,突然惊醒,原来是蒙面刺客醒过来了。
他十分虚弱,夏流苏没有掌灯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情况很糟糕,呼吸急促,身体发烫。
黑暗中所有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听着一个生命在缓缓流逝真的是糟透了。
夏流苏急得快哭了,她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即使重活一世也是如此。
“你……是谁?”
黑衣人声音断断续续地询问,语气虚弱无力,“得把……箭……头***。”
“帮我把……箭……***……”他又重复了一次,随后又陷入了昏死的虚弱状态。
夏流苏一咬牙,重新点燃微弱的烛台,翻箱倒柜找来了一把小刀,在烛火上烤了一阵子。
她记得宫里的太医说这样可以把刀上的脏东西烧掉。
夏流苏先把衣服割开,接着就开始处理伤口的箭头。
这箭头是从中折断的,想必这人受伤后就眼睛也不眨地想把箭***了。
下刀的时候看到满目的血迹夏流苏的心都在颤抖,手却很稳,一点一点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小心翼翼地借烧红的小刀把倒挂的箭头取出来。
昏黄的烛光把黑夜烫出了一个洞,烛光照映出身下的人结实有力的身躯,这蒙面刺客看起来也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幸好人昏死过去了,不然该有多痛啊,刮骨疗伤也不过如此。
拔出箭头后,夏流苏终于松了口气,她来不及歇上一会儿,又去院前取来雪水给这人擦拭身子降温,重新包扎伤口。
做完这一切,天边微亮,隐隐露出鱼肚白。
夏流苏再也睡不着了,坐在硬木圆凳上,裙裾散落一地。
她回想起一天发生的事情,如同黄粱一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新回到十五岁了。
待鸡鸣犬吠声和嘈杂人声渐起时,夏流苏看了一眼榻上的黑衣人,匆匆披了一件狐白色披风往别院走去,何管家准在那里清点账务。
沿路亭台楼阁,假山清池,雕栏玉砌,如棉絮的雪花飘落,整个世界如同银装素裹,宛如上好的宣纸般洁白。
这天气可真冷啊。
夏流苏走得心急,却因为多年的习惯使然,步步生莲,无论如何也走不快。
夏流苏很快就到了别院,里面形形***的仆人如同陀螺,被何总管指使得腾腾转。
何管家果然正在低头核对府内的账务,头也不抬。
他听到门外的动静还以为是刚刚派出去的小厮,那双肥厚的双手挥了挥,粗胖的脸上一脸福相,语气不耐烦地道:“不是让你去把各家分发的炭火拨下去了,又回来做什么!
怕不是连库房也的路不知道怎么走了?!”
“何管家,是我。”
夏流苏出声点明身份,声音若出谷黄鹂,带了些急切。
“原来是三小姐。”
何管家双手搓了搓,忙站起身来给夏流苏行礼,肥胖的身躯像极了一只憨厚的鼹鼠。
“这天气可怪折磨人的,不知道三小姐来找小人可有什么事?
还请尽管吩咐!”
“我份例上那三尺新布裁的云纹妆花褂子不要了,管家可否给我换成几瓶伤药?”
夏流苏说。
那件云纹妆花褂子她一首很喜欢,记得就是这个雪天所得的,多年以后还不肯丢掉。
“按照规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难得流苏小姐有一件新衣裳,就这么换了?”
何管家有些犹豫。
“而且小姐要伤药做什么?”
“还请何管家通融一下。”
夏流苏请求,眼睛若一汪秋水,楚楚可怜。
“昨日不小心磕到了手臂,院里没有伤药,有个磕磕碰碰的也没人照顾。
我的院中不备上几瓶伤药我不放心。”
“那就这样吧,我给小姐拿几瓶上好的金疮药。”
何管家听着夏流苏请求的语气,心里一软,不再过多追问,吩咐身旁的小厮去库房拿了几瓶金疮药过来。
夏流苏忙向何管家道谢,整了整披风,接过伤药后又匆匆地沿来时的路返回。
希望那人能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