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回声"酒吧准备的曲子卡在了中段，无论如何修改都不满意。
"也许你需要换个环境，"齐小雨建议道，"整天闷在家里对着钢琴——哦，抱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提到了敏感话题。
蓝河摇摇头："没关系。
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远离钢琴。
"他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一个地方。
"他带齐小雨来到城市边缘的一座小山公园，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时值傍晚，夕阳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
"哇，"齐小雨深吸一口气，"你常来这里？
""以前创作遇到困难时，"蓝河轻声说，"看，那是音乐厅的方向。
"他指向远处一栋隐约可见的玻璃建筑。
齐小雨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你怀念那里吗？
"蓝河沉默片刻："我怀念...音乐带给我的纯粹快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演出变成了责任、义务，而不是热爱。
""因为你太优秀了，"齐小雨了然地说，"人们期待你永远完美。
"蓝河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听过你所有的演出录音，"齐小雨微笑着说，"早期的你有种...不顾一切的热情，后来技术越来越精湛，但那种原始的情感反而少了。
"蓝河怔住了。
这个街头艺人比任何乐评人都更准确地指出了他的困境。
"所以现在，"齐小雨继续说，"也许是命运给你一个机会，重新找回那种纯粹。
没有期待，没有压力，只有音乐本身。
"一滴雨落在蓝河脸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转眼间，细雨笼罩了整个山坡。
"我们应该回去了，"蓝河站起身，"要下大了。
"但齐小雨摇摇头，反而拿出了小提琴："等等，我有灵感了。
"她开始演奏一首蓝河从未听过的旋律，简单而重复，像雨滴一样清澈透明。
蓝河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湿衣服。
齐小雨的头发贴在脸上，琴弓在雨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这一幕如此美丽，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曲子缺少什么——真实的情感，像这场雨一样不加修饰的自然。
"我明白了，"他在音乐间隙说，"那首曲子的问题在于我太想让它完美了。
"齐小雨停下演奏，微笑着看他："所以？
""所以它需要一些...不完美。
"蓝河从口袋里掏出一首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迅速记下几个音符，"比如这里，加入一个意外的半音变化..."齐小雨凑过来看，她的发梢滴着水，落在纸面上："对！
就是这样！
还有这里，节奏可以更自由一些..."他们在雨中头碰头地讨论着，完全忘记了时间。
等蓝河完成修改，天己经完全黑了，雨也越下越大。
"我们得回去了，"蓝河合上笔记本，"你会感冒的。
"齐小雨却神秘地笑了："再等一分钟。
"她重新架起琴，"我想演奏一首特别的曲子给你听。
"她开始拉的竟然是蓝河最著名的作品《雨夜》——那首让他在国际上一举成名的钢琴曲。
但齐小雨的版本完全不同，她放慢了速度，赋予每个音符更多的呼吸空间，让原本忧郁的旋律变得温暖而充满希望。
蓝河屏住呼吸。
这是他车祸后第一次听别人演奏他的作品。
奇怪的是，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奇特的感动——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走上了自己无法继续的道路。
音乐结束时，雨也奇迹般地变小了。
齐小雨放下琴，首视蓝河的眼睛："看，你的音乐还活着，即使你不再演奏它。
"蓝河喉头发紧，无法言语。
他伸手轻轻拂去齐小雨脸上的雨水，动作温柔得让自己都惊讶。
他们的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相遇，某种无言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动。
"谢谢。
"他终于低声说道，两个字承载了太多无法表达的情感。
齐小雨只是微笑，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不，谢谢你回来，蓝河。
""回声"酒吧的演出意外地成功。
蓝河原本担心没有钢琴伴奏，他的作品会显得单薄，但齐小雨的小提琴加上临时找来的一位爵士鼓手，创造出了全新的声音。
观众反响热烈，酒吧经理甚至邀请他们成为固定演出嘉宾。
"我告诉过你！
"演出后齐小雨兴奋地摇晃蓝河的手臂，"他们是天才！
你的音乐太棒了！
"蓝河摇摇头："是我们的音乐。
"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感到创作带来的快乐，而不是压力。
他们正准备离开时，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
"蓝河大师，真的是你。
"男人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我听说你复出了，还不敢相信。
"蓝河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林岳。
"齐小雨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站到蓝河身边："你好，我是齐小雨，我们是..."她犹豫了一下，"音乐搭档。
"林岳——蓝河的前经纪人——上下打量着齐小雨，目光在她简单衣着和手中的小提琴上停留片刻："街头艺人？
有意思的选择，蓝河。
"蓝河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什么事？
""听说你开始作曲了，"林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新声唱片正在寻找新鲜血液，以你的名气加上合适的包装...""我没兴趣。
"蓝河打断他。
"别急着拒绝，"林岳压低声音，"你知道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对吧？
警方最近有了新线索..."蓝河脸色骤变："什么？
""明天上午十点，我办公室，"林岳塞给他一张纸条，"我们谈谈未来...和过去。
"林岳离开后，齐小雨担忧地看着蓝河："怎么回事？
他说车祸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蓝河的手微微发抖："我不知道...当时调查报告说是刹车失灵...""那个男人是谁？
""我的前经纪人，"蓝河深吸一口气，"也是...我前未婚妻的哥哥。
"齐小雨瞪大眼睛："你订过婚？
""车祸前一个月解除了。
"蓝河简短地说，"很复杂。
"齐小雨想问更多，但看到蓝河的表情决定不再追问："明天我陪你去见他。
"蓝河摇头："不，这是我的事。
""但现在我们是一起的，"齐小雨坚持道，"音乐搭档，记得吗？
"蓝河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某种温暖的感觉冲淡了内心的寒意。
他轻轻点头："好吧...一起。
"回家的路上，蓝河的思绪回到那个雨夜。
他一首以为是命运残酷的玩笑，但如果...如果那真的是蓄意谋杀？
谁会想杀他？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