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到血里掺着九瓣莲的暗香，这是五百年前巫族圣女的伴生花。
三十三重天上的惊雷劈开云层，却在即将触及他们时被无形屏障绞成碎光，像极了他记忆里不周山巅的护族大阵。
"师父的血咒缺了敕令纹。
"苏璃蘸血在空中勾画，地脉随着她指尖震颤，"九黎巫族以心血为契，这个赦字该落在......"三支玄冰箭擦着少女耳畔掠过，将她未说完的话冻成冰碴。
姜阳拽着她扑向岩缝时，看见箭身倒映着独眼修士扭曲的脸——那人的左眼眶里正爬出冰晶凝结的蜈蚣，啃噬着燃烧的巫文。
"燃血咒？
"独眼修士撕开眉心皮肉，将巫文碎片塞进蜈蚣口器，"本座倒要看看，你这废人能燃几次血！
"姜阳的后背撞在岩壁上，寒毒顺着脊椎蔓延。
苏璃的血在他经脉里横冲首撞，五百年前被斩断的灵根竟抽出金线。
他突然想起师尊坐化前说的偈语："血劫破时，巫阳照彻九重棺。
""小丫头。
"他翻身挡住又一轮箭雨，冰渣在背上炸开血花，"你这血里掺了蛊虫？
"苏璃突然扯开他残破的衣襟。
姜阳正要调侃，却见少女盯着他心口倒抽冷气——漆黑巫文正沿着锁仙钉的孔洞游走，逐渐拼成九头巨蟒图腾。
缺失的蛇目位置，隐约可见玄霄宫的镇魂印。
"师父闭气！
"少女咬破舌尖，血雾喷在巫文刹那，整座山崖轰然崩塌。
姜阳在坠落中看见奇景：苏璃发间的木簪化作桃木剑，挑着三张燃烧的符咒钉入虚空。
那些符纸上的纹路，分明是巫族祭祀用的符文。
"谁教你的殄文符？
"姜阳揽住少女的腰，在碎石雨中腾挪。
"梦里有个穿祭袍的姐姐。
"苏璃将最后符咒拍在他后心，"她说师父的魂被钉在......小心！
"独眼修士的冰霜身躯己蔓延到脖颈。
他捏碎腰间玉牌时，血色符阵贯通天地："恭请宫主法旨！
"云层撕裂的巨响中，姜阳看清了符阵全貌——八十一具冰棺悬浮成环，每具棺中都封着眉心点朱砂的少女。
那些凝固的面容，竟与苏璃有七分相似。
"玄霄宫......好得很！
"姜阳瞳仁泛起血色。
五百年前巫族圣女的祭坛上，也有过这样的冰棺阵。
宫主虚影降临的刹那，姜阳抓着苏璃坠向深渊。
罡风撕开他后背结痂的伤口，却撕不碎他嘶哑的笑声："乖徒儿，看好了——"桃木剑贯入岩壁溅起火星，姜阳借着反冲力踏着坠落的冰棺腾跃。
苏璃突然指着云海深处惊呼："那些青铜棺在发光！
"七十二根通天石柱刺破云层，每根都钉着九口青铜棺椁。
姜阳喉头发紧，这些棺木的排列方位，正是当年巫族血祭用的"九星镇魂局"。
最中央那口棺椁的裂痕，与他记忆里某道剑痕完美契合。
"抓紧！
"姜阳劈手斩断苏璃一截青丝，发丝沾血后竟化作绳索缠住棺椁凸起。
两人撞碎棺盖滚进棺内时，腐臭味熏得苏璃干呕——棺中干尸穿着巫族祭袍，心口插着的正是姜阳的本命剑！
"这是......"苏璃指尖抚过剑柄刻痕，"师父的名字？
"姜阳太阳穴突突首跳。
五百年前的画面在脑中闪回：不周山巅血雨倾盆，二十八星宿的诛仙剑阵穿透他胸膛时，有个眉心点朱砂的少女将玄天秘钥塞进他染血的手心......"师父当心！
"苏璃的尖叫撕碎回忆。
独眼修士的冰雕身躯在棺外爆裂，玄霄宫主的虚影自血雾中凝实。
那道虚影抬手结印时，姜阳体内的巫文突然倒卷。
"原来漏网之鱼藏在这里。
"宫主的声音震得青铜棺嗡嗡作响，"当年就该把你炼成剑傀。
"姜阳七窍渗血却咧嘴大笑。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反噬的巫文，抓着苏璃的手按上去："九黎授业，需歃血为盟——"双血交融的刹那，青铜棺内的干尸突然睁眼。
苏璃腰间的玄天秘钥自动飞向棺椁凹槽，七十二根石柱应声转动。
地底传来洪荒巨兽的嘶吼，震得三十三重天穹簌簌颤抖。
"不......不可能！
"宫主虚影首次露出惊惶，"九婴早就被......"石柱崩裂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姜阳在漫天碎石中看清了真相——所谓通天石柱，根本就是九婴巨兽的脊椎！
每节骨缝里都嵌着巫族符文，此刻正随着苏璃的血脉苏醒。
"这才是真正的燃血咒。
"姜阳将苏璃推上兽骨，自己迎向扑来的宫主虚影，"看好了！
"他徒手撕开胸口的巫文，漆黑血液化作三千符剑。
宫主虚影挥袖震碎百柄符剑，却被剩余剑雨逼得后退三步。
就是这瞬息空隙，姜阳咬破舌尖在兽骨上画出敕令。
"以吾巫阳之名——"血咒完成的刹那，九婴骸骨喷出幽冥鬼火，"唤汝等英灵归来！
"三十三盏天道灯齐齐震颤，第二盏灯焰倏然熄灭。
九婴空洞的眼眶燃起青焰，它仰天嘶吼时，那些嵌在骨缝里的殄文飘向人间。
姜阳看见每个殄文都化作人影——正是五百年前战死的巫族英灵！
宫主虚影在鬼火中消散前，姜阳听见他怨毒的诅咒："你以为挣脱锁仙钉就能翻盘？
天道灯灭尽之时......"余音被九婴的咆哮碾碎。
苏璃跪坐在巨兽头骨上，看着姜阳摇摇欲坠的背影："师父的头发......"姜阳抬手抓下一缕发丝，原本乌黑的发尾己染霜白。
燃血咒的反噬正在侵蚀寿元，但他笑得比往日更畅快："白发配血衣，倒是风雅得很。
"少女突然跃下兽骨，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同样的巫文："用我的血！
"姜阳怔住了。
苏璃心口的巫文并非漆黑，而是泛着金光的赤红。
这纹路他再熟悉不过——五百年前，巫族圣女将心头血喂给他时，他见过同样的光芒。
"你究竟......"姜阳的话被天地异变打断。
九婴骸骨突然开始崩塌，那些苏醒的英灵发出不甘的哀嚎。
苏璃腰间的玄天秘钥裂开细纹，七十二口青铜棺椁重新沉入云海。
姜阳抱住昏迷的少女时，听见虚空传来飘渺的叹息："时候未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九重天穹上明灭的天道灯。
第三盏灯的火焰正在剧烈摇晃，灯影里隐约有亡魂爬出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