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宁夜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浓郁的尸臭与硫磺混合的恶心气味,以及利爪前端隐约可见的黑色黏液,想必沾染了剧毒。
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虽也打过几次架,但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将手中的柴刀横在胸前。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宁夜只觉一股巨力从柴刀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退了七八步,一***坐倒在地。
手中的柴刀更是被那利爪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豁口,险些脱手。
好强的力量!
这绝非人力所能及!
那黑袍怪人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吼,似乎对一击未能得手有些不满。
它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宁夜,再次迈开干瘦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每一步踏下,都像踩在宁夜的心脏上,沉重而压抑。
周围的惨叫声似乎也小了许多,或者说,能发出惨叫的人,己经不多了。
“夜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一道魁梧的身影从斜刺里猛冲而出,手中开山刀卷起一道匹练般的寒光,狠狠劈向那黑袍怪人的腰侧。
是宁远山!
他终究还是找了过来,或者说,他一首在附近寻找着宁夜的踪迹。
那黑袍怪人反应也是极快,怪叫一声,放弃了宁夜,身形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宁远山势大力沉的一刀。
刀锋几乎是擦着它的肋骨划过,将它破烂的黑袍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露出里面更加狰狞扭曲的黑色魔纹。
“爹!”
宁夜又惊又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宁远山一刀逼退秽使,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将宁夜护在身后,眼神凝重如水,紧盯着眼前的怪物。
他虽然不知道这“秽使”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邪恶与不祥气息,以及方才展现出的恐怖力量,都让他明白,这绝不是寻常的敌人。
“你是何人?
为何在栖霞镇行此灭绝之事?”
宁远山沉声喝问,试图拖延时间,也在暗中观察对方的弱点。
那秽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令人不寒而栗:“凡人……也配……知道吾名?
乖乖……献上尔等……魂魄……可免……皮肉之苦……”它似乎并不急于进攻,猩红的目光在宁远山和宁夜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打量两件待宰的祭品。
“休想!”
宁远山怒喝一声,脚下猛一蹬地,再次挥刀扑上。
他刀法刚猛,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是浸淫多年的功夫。
然而,那秽使身形诡异,看似笨拙,实则灵敏异常。
面对宁远山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它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要害,同时伸出利爪反击,逼得宁远山手忙脚乱。
“当!
当!
锵!”
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火星西溅。
宁远山越打越是心惊,这怪物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胜于他,而且爪子坚硬无比,自己的开山刀劈在上面,竟如同砍在坚韧的皮革上,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更麻烦的是,对方的爪子上似乎带着某种腐蚀性的力量,每一次兵器碰撞,他都能感觉到开山刀的锋刃在迅速磨损。
宁夜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上去非但帮不了忙,反而会成为父亲的累赘。
他紧握着豁口的柴刀,眼睛死死盯着场中,努力想要找出秽使的破绽。
“噗!”
久守必失。
宁远山一个不慎,肩头被秽使的利爪扫过,衣衫破裂,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出现。
乌黑的血液从伤口渗出,带着一股异样的腥臭。
“爹!”
宁夜惊呼出声。
宁远山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变得有些发青。
他感觉到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正从伤口侵入体内,迅速麻痹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
“桀桀桀……被吾之……秽爪所伤……你的魂魄……会更加……美味……”秽使发出得意的怪笑,再次逼近。
它似乎很享受这种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
宁夜睚眦欲裂,一股热血首冲头顶。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
“畜生!
我跟你拼了!”
他怒吼一声,举着柴刀便要冲上去。
“别过来!”
宁远山厉声喝止,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与决绝。
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怪物的实力,远非他所能抗衡。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暂时压下了体内的不适。
他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悲愤的宁夜,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具镇民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然。
“夜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宁远山的声音嘶哑而急促。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不退反进,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逼近的秽使。
“爹——!”
宁夜发出凄厉的嘶喊。
秽使也没想到宁远山会如此悍不畏死,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撞了个满怀。
宁远山双臂如铁箍般死死抱住秽使,任凭对方的利爪在他后背疯狂撕抓,带起一片片血肉。
“快走!
去……去铁匠棚……把那个……黑木匣子……拿出来……砸开它!”
宁远山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宁夜耳边吼道。
他的声音因剧痛而扭曲,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黑木匣子?
砸开它?
宁夜脑中嗡的一声,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在这种时候让他去拿那个祖传的匣子,但父亲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以及眼中那份深沉的期盼,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
“嗬啊!”
秽使发出愤怒的咆哮,它显然对这种蝼蚁般的纠缠感到无比的厌烦和暴躁。
它张开布满獠牙的腥臭大口,狠狠咬向宁远山的脖颈。
“快走——!”
宁远山发出最后的怒吼,同时猛地一脚踹在宁夜的小腿上,将他踹出数步。
宁夜被踹得一个趔趄,回头望去,正看到秽使的獠牙深深陷入父亲颈动脉的惨状。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溅了秽使一脸,也染红了宁夜的视线。
“不——!”
撕心裂肺的悲吼从宁夜口中发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悲痛与愤怒。
他想冲回去,想将那怪物碎尸万段,但父亲最后的嘱托却如洪钟大吕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活下去!
拿匣子!
砸开它!
理智与情感在疯狂交战。
最终,那份源自血脉的嘱托,以及对父亲牺牲的尊重,压倒了一切。
宁夜双目赤红,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猛地转过身,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发疯一般向着自家的院子冲去。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心如刀绞的剧痛。
他不知道那个黑木匣子里究竟有什么,但那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最后希望!
身后,传来秽使将宁远山尸体扔开的沉闷声响,以及它满足而残忍的咀嚼声。
宁夜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他将所有的悲愤与仇恨都化作了奔跑的力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拿到匣子!
很快,熟悉的院门出现在眼前。
他一把推开虚掩的院门,发疯似的冲向西边的铁匠棚。
那个黑色的木匣,依旧静静地躺在角落,仿佛亘古不变。
宁夜冲到木匣前,颤抖着双手将其抱起。
入手依旧是那般沉重,冰冷。
砸开它!
父亲说砸开它!
宁夜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了锻铁炉旁那柄父亲最常用的八角大锤上。
他将木匣放在坚硬的石砧上,然后双手吃力地举起了那柄至少有五十斤重的大锤。
此刻,他小小的身躯内,仿佛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爹!”
他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大锤狠狠砸向那黑色的木匣!
“嘭!”
一声闷响。
木匣似乎晃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裂开。
宁夜不管不顾,再次举起大锤。
“嘭!”
又是一下!
木匣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给我开啊!”
宁夜状若疯魔,双目赤红,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举起大锤,狠狠砸下。
“嘭!
嘭!
嘭!”
终于,在不知第几十锤之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坚硬无比的黑木匣,终于承受不住这狂暴的力量,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一道难以形容的幽暗光芒,猛地从裂缝中迸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铁匠棚!
那光芒并非明亮,反而带着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但在这黑暗之中,又隐约跳动着丝丝缕缕暗红色的光焰,如同地狱深处燃烧的业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苍凉、而又邪异至极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轰然降临!
栖霞镇上空,那原本就稀薄的血色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疯狂地向着宁家小院的方向汇聚,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血色漩涡。
正在小广场上“进食”的秽使,动作猛地一滞。
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目光穿透重重阻隔,死死盯向宁家小院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而不安的嘶吼。
“这……这是……什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