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霄在摘星阁顶层蘸着星辉饮酒,忽见酒液在青铜星轨里凝成血珠。
这位紫袍老道眯起眼睛,青铜盏中倒映着三万里山河。
当他枯瘦的指尖划过盏沿时,北斗第七星摇光突然黯淡如将熄的炭火。
"荧惑犯紫微..."老道喃喃自语,酒液突然沸腾,在星轨里凝成九颗血珠。
他伸出食指轻轻一弹,最中央那颗血珠炸裂时映出千里外的画面——八匹龙马拉着的鎏金车驾正在官道上疾驰,暴雨冲刷下车辕的饕餮纹饰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老道猛地撕开道袍,露出背上二十八宿刺青。
当他将第七枚星钉刺入天枢穴时,幽蓝星光自尾椎首冲玉枕。
千里外某辆马车顶上,原本垂首坠落的雨珠突然凝滞,继而逆流成璀璨星河。
沈清数到第九十九滴血时,左臂伤口的血刚好渗入泥潭。
这位大衍皇朝的太子殿下没有去看正在融化的车辕——那上面用天外陨铁打造的星纹正在发出垂死哀鸣。
三年前钦天监献车时说的话犹在耳边:"星纹不灭,龙魂不散。
""殿下莫非在等紫微星救驾?
"蒙面人刀锋挑开车帘的刹那,沈清瞥见太子妃云裳怀中紧抱的双生子襁褓。
本该绣着北斗七星的锦缎上,此刻正渗出蛛网般的黑血。
沈清忽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不像养尊处优的储君,倒像当年在陇西赈灾时,那个踩着三尺深雪给灾民送粮的布衣公子。
袖中滑出的半截断剑泛起星河虚影,剑脊上《河图》铭文次第亮起:"我在等第九十九滴星血。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泥潭里所有血珠腾空而起。
蒙面人惊觉手中弯刀正在化作铁水,刀背上"燕"字纹扭曲成鬼脸。
远处传来龙马痛苦的嘶鸣,十二名侍卫的尸体不知何时己摆成北斗状,每具尸身心口都插着刻星纹的青铜短刀。
"荧惑蚀心,大凶..."刺客话音未落,车顶倒悬的星河突然倾泻而下。
沈清转身护住车帘,听见背后传来血肉被星光洞穿的闷响。
当他回头时,只看到蒙面人的影子被钉入地脉,像幅墨迹未干的水墨画。
车辇内突然传来婴啼。
沈清急忙掀帘,却见云裳怀中襁褓散开,露出两个婴孩光洁的额头——那里本该有皇室子弟与生俱来的星形胎记,此刻却浮现出日月交辉的虚影。
"今晨离开洛城时,淳儿和汐儿突然发热。
"云裳声音发颤,指着车内地毯上正在消融的冰晶,"他们哭出的眼泪...结成了霜星。
"沈清指尖轻触长子沈淳的眉心,一缕日曜之气顺着经脉流入他体内。
三日前钦天监的警告突然在耳边炸响:"双生子诞时日月同辉,恐犯紫微帝星..."当时他掷碎茶盏,在奏折上批下"子不语怪力乱神"七个朱砂大字。
"殿下小心!
"云裳突然惊呼。
沈清侧身闪过袭来的骨箭,断剑划出半圆星河。
箭矢在触及剑光的瞬间,竟化作一截刻满咒文的指骨。
孟回踩着青铜简在雨幕中穿行,竹简上《论语》金字随着他的脚步绽放。
当这位儒门圣子看到官道上十二具尸体摆成的星祭阵时,腰间"春秋笔"突然灼烧起来。
最中央那具"尸体"突然坐起,胸腔裂开,爬出背生双翅的紫蛛。
妖物复眼映出孟回腰间的玉牌,发出金石相击般的笑声:"孟夫子可知,星陨录第九篇写着什么?
""写着你会死在我剑下。
"孟回挥笔在空中写"诛"字,字迹却化作黑雾反噬。
紫蛛振翅发出尖啸,万千雨滴凝成鬼面扑来:"星陨录第九篇曰——儒门圣子,当陨于..."婴孩的啼哭声刺破幻境。
三十步外的马车里,太子妃怀中的幼子沈汐突然睁眼。
左瞳如日轮绽放星光,右瞳似月华流转银辉。
被这目光扫过的紫蛛瞬间风化,沙粒上浮现三个血色古篆时,孟回听见自己心脏停跳的声音——葬星海。
西北天际亮起妖异的赤星时,孔圣正在擦拭一具青铜棺。
棺内躺着颜明远早己风干的尸身,心口插着半截刻有"燕"字的断刀。
"二十年了。
"孔圣将星砂撒入棺中,颜明远尸身突然睁眼,眸中飞出两只衔着玉简的玄鸟,"该让那些躲在星幕后的老东西知道..."他掀开棺底暗格,露出半卷染血的《星陨录》。
当指尖触及"沈清"二字时,纸页上突然浮现金色批注——那是太子三日前在奏折上写下的朱批:"朕为君父,当为天下稚子遮风挡雨。
纵使星陨如雨,不教半点落于黎庶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