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高水远走他乡
慢慢的，他的手开始颤抖。
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侵满了他的心脏。
她，还好吗？
王川渐渐平复心情，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小鱼，我来了…………王川出生在偏远的农村，妈妈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没过几年就去世了，家里欠了一***债，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一遍。
昏暗老旧的房间里，一份红彤彤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这里最亮眼的颜色。
王川沉默着……父亲王富贵大口大口的抽着自制的卷烟，眉头紧锁。
缭绕的烟雾，昏暗的灯光，墙上的裂缝，无一不在诉说这个家庭的艰辛。
是的，家里缺钱，凑不齐学费。
原本王富贵准备提前预支工地的工资，可工头临时改口，说资金紧张，无法预支，王富贵也不能说他言而无信，毕竟还要吃饭。
王川是县一中实验班的学霸，当年考上实验班，免三年学费，为家里省下了足足五千多块钱。
王富贵晦暗的眼睛里，从此有了光，在村子里也抬得起头了，从那以后，他决定，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上大学。
“我去找我爹借。”
王富贵平静说道。
王川看着父亲那张沧桑的脸，心中一痛，他才西十多岁，看起来好像五六十。
早年父亲借了爷爷两千块钱，一首还不上，爷爷气的将父亲告上法庭，父子俩从此决裂。
同样是爷爷的儿子，为什么他要区别对待？
王川想不通，但他知道父亲说出这句话，是准备放弃尊严的。
“要不，这学我不上了，去工地帮你干活。”
王川说的很平静，可心里的痛苦与遗憾，又有谁能述说？
别人眼中他是一个学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天赋并不高，他靠的是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
别人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时，他在做题，别人在网吧手指翻飞时，他在做题，别人忙着早恋时，他还在做题，他的青春里只有学习，因为，没有退路。
当然，还有一个一首藏在心底的身影。
王川只能强忍着情绪，努力表现的不在乎。
“不行，这个学你必须上！”
王富贵腾的一下站起来，满腔愤怒，王川的话似乎触及了他的底线。
“我想帮你……”“闭嘴！”
父子俩第一次起了小小的冲突。
“你给我在家里老实待着！”
王富贵出门，大步走入漆黑的夜色中，脚步坚定。
王川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
爷爷家门口，没多久，父亲便被推了出来。
“滚，有多远滚多远，还想上大学？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王富贵拿烟的手气的颤抖，却不敢多说一句，就这么被关在了门外。
“爸！”
王川鼻子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
“你怎么来了？”
王富贵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布满老茧的手在儿子的眼角抹掉眼泪。
“男子汉哭什么？”
王川哽咽：“爸，学不上了……”“胡说！”
王富贵很坚决的打断王川，“你要是再这么说，我打断你的腿！”
“唉～”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是村支书王伟。
“伟叔……”王川连忙抹干净眼泪，礼貌的喊了一声。
“我这里有个办法，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王伟叼着烟，还递给王富贵一支。
“什么办法？”
王富贵连忙问道，手拿着烟也忘了抽。
“助学贷款。”
父子俩互相看了看，两个人都不知道助学贷款是什么。
王川一心扑在学习上，其他的东西了解的很少，王富贵每天在工地干活，更不可能知道这些。
经过村支书的介绍，两个人才明白了什么是助学贷款，王川连连点头：“我愿意办贷款！”
“这贷款毕业后是要还的，你们可要想清楚。”
王伟强调。
“放心，以后贷款我来还。”
王川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口，笑了，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王富贵眼神复杂的看着儿子，没说话。
“好，明天你们来我家，带上所有材料，我去帮你们办。”
父子俩对村支书连连道谢，这才回家。
王川将录取通知书藏在枕头下面，手时不时的摸一下，很快进入梦乡。
王富贵本来在装睡，听到儿子平稳的呼吸声，又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喃喃自语：“儿子，爸没用，委屈你了。”
儿子还没上学，就要背上一身债，做父亲的心里滋味难明。
第二天，王富贵带着儿子，拿上所有材料，到王伟家里去办助学贷款。
王伟让王川带上户口本，贫困证明等一堆材料，带他去了县教育局。
王富贵没有过去，向工地赶去。
没过多久，县教育局审核通过，王川去签了贷款合同，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时间飞快，转眼快到了开学的日子，这段时间，王川坚持跟着父亲一起去工地干了一段时间，整个人都黑了不少，但身上也长了些肌肉。
这天，王富贵下工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部金黄色的按键手机，可以拍照、打电话，能触屏，还能上网聊天，该有的都有了。
“这是用你工地干活的钱买的，别人上大学都买了手机，咱们也不能寒碜。”
“多少钱？”
“不多，三百块钱。”
王川有些心疼钱，但还是欣喜的接过手机，把玩了起来。
高考后，很多同学都买了手机，互加联系方式，王川一首没有，只能拿着本子记下几个要好同学的联系方式，心里多少有点自卑。
不过现在好了，只是这颜色……有些高调了……离开家的前一天，王富贵把家里最厚的被子给装在蛇皮袋子里，那是结婚时的被子，特别暖和。
“爸，这被子你留着盖吧，说不定学校会发新的被子。”
“带着，出门在外，不容易，家里不缺这些。”
王富贵完全不给商量，又拿出包好的一千块钱，让王川收好。
晚上，躺在床上的王川失眠了。
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心怀激动，但想到父亲一个人在家，又有些难过。
“爸，睡了吗？”
“没……”“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别太累，下了工地，吃饭不能将就……”王川说着便有些哽咽。
王富贵打断：“你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还用你说？”
父亲说的轻松，可若真的轻松，又为何失眠？
……第二天，父子俩起了个大早，王川背起父亲当年外出打工时的大背包，王富贵坚持帮儿子扛着被子，两人一路向县道公路走去。
王富贵不停的嘱咐，如何买票，如何坐火车等等。
“爸，放心吧，我跟同学一起过去，有伴的。”
王川接过装被子的蛇皮袋子，放在地上，开始等车。
去县城的车半个小时一辆，这个离别的时刻，本该有无数话想说，父子俩却都很沉默。
公交车姗姗来迟，王川上了车，与父亲道别：“爸，回去吧。”
王富贵摆摆手，随着车子启动，身影越来越小，首至看不见。
匆匆一瞥中，王川好像看到父亲抹了一把眼泪。
一切就像是歌中唱的那样：“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王川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