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辍学之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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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晃出细碎的光,照得土墙上的奖状像褪了色的残叶。

志伟的指尖摩挲着初中毕业证上的钢印,突然听见灶间传来压抑的咳嗽——母亲又在偷偷吐痰,浓痰里的血丝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父亲矿难那年,他在急救室门口看见的点滴管。

“弟,明天去镇上中学把学费退了吧。”

妹妹小慧把热红薯塞进他手里,红薯皮上还沾着炉灰。

十西岁的姑娘己经懂得把新发的课本藏在枕头下,装作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也读不懂代数,不如回家喂猪。”

志伟猛地起身,木椅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墙角的搪瓷缸子积着褐色药渣,缸身上“先进生产者”的红字被磨得发灰——那是父亲在县水泥厂拿的最后一个奖,三个月后他就被埋在了冒顶的矿井下。

抚恤金被堂叔以“帮忙打理”的名义拿走大半,如今对方却踩着新做的皮鞋,在自家门槛外笑得虚伪:“志远啊,不是叔不帮,你看看我家新砌的二层楼,实在周转不开......”搪瓷缸子在墙上撞出裂痕时,母亲踉跄着扶住灶台:“别闹了,你堂叔能来就不错了......”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婶子尖利的嗓音:“穷鬼上门,家破人亡!

当初就不该让你娶那个病秧子,拖累一大家子!”

志伟攥紧了裤兜里的粉笔头,那是他昨天在教室偷偷拿的,原本想给妹妹抄数学公式。

粉笔在掌心碎成齑粉,混着冷汗渗进掌纹。

他想起上周数学课代表竞选,自己站在讲台上说要当工程师,台下的同学指着他露脚趾的胶鞋笑成一团。

后半夜的淮河堤岸静得可怕,只有碎石子在铁锹下发出钝响。

工头叼着烟圈踢了踢他的背:“小崽子,砸满三筐给你五十,敢说出去你爹的工伤赔偿我也能给你搅黄了。”

志伟咬着牙挥动木锤,右手中指的血泡破了又结,混着泥沙凝成紫黑色的痂。

远处传来运沙船的汽笛声,他数着锤击的次数,想象着八十公里外的龙津市,会不会有盏灯是为他亮着。

鸡叫头遍时,他摸黑回到家,母亲正就着煤油灯补他的工装裤。

小慧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发硬的玉米饼。

志伟从裤腰里掏出卷成筒的钞票,突然发现母亲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密了许多,根根扎进他的眼底。

“睡会儿吧,明早还要去镇上借钱。”

母亲把热粥推到他面前,搪瓷碗沿缺了口,划着他的嘴唇。

志伟摇头,从书包里抽出课本,第97页的一元二次方程例题上,还留着他用铅笔写的解题思路。

火苗突然蹿高,毕业证上的“优秀学生干部”字样在火里蜷成焦黑的蝴蝶,小慧惊醒时,只看见哥哥对着灰烬发呆,指尖还夹着半支烧剩的烟——那是他从工头垃圾桶里捡的。

窗外传来堂叔家盖房的鞭炮声,志伟摸出裤兜里的粉笔头,在墙上歪歪扭扭写下“龙津”二字。

淮河的水在黎明前涨了潮,漫过堤岸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极了工头手里那把砸向他后背的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