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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破院的夜漏滴到第三声时,苏长生褪去外衫,露出缠绕腰间的铁链。

这是他每日子时的必修课——用百斤玄铁锁链裹身,在月光下逆走长生诀经脉。

此刻铁链上凝结着薄霜,他赤足踩过青砖,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淡白的掌印。

“逆练第一层,锁三关,闭六识。”

他默念口诀,指尖按在膻中穴,体内真气突然逆转,如江河倒卷般冲开被伪装修饰的闭塞经脉。

前日族试时故意暴露的“红光”,不过是用朱砂混着荧粉做的戏法,真正的长生诀真气,此刻正像活物般在血管里游走,将铁链震得嗡嗡作响。

院外传来猫头鹰的夜啼。

苏长生骤然收势,铁链“哗啦”落地,他随手扯过破棉袄披上,开门时正撞见老掌柜翻墙而入,肩头落着几片米白色羽毛。

“阁主,”老掌柜摘斗笠,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饼子,“苏长明今早去了米行,买通漕帮扣下了三艘运粮船。”

苏长生咬开饼子,里面掉出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用密蜡写着:林氏商号求见,带玉簪残片。

他指尖摩挲着饼屑,忽然笑了:“扣粮?

那便让江南的米,再涨十倍。”

老掌柜眼皮一跳:“可苍梧郡的流民……”“饿三日,才能记住谁给的粥。”

苏长生将饼渣撒在墙角,立刻有数十只蚂蚁涌来,搬着碎屑钻进砖缝——那是聚宝阁的“活信箱”,每只蚂蚁腹间都嵌着微型铜片,能传递五里内的消息。

五更天,苏长生揣着半块碎玉简晃进醉仙居。

这是苏府名下的酒楼,也是李氏安插眼线的地方。

他故意撞翻店小二的托盘,在瓷器碎裂声中,将玉简碎片混进厨余垃圾——那碎片里藏着伪造的“聚宝阁密图”,不出半日便会传到苏长明手中。

“三公子好兴致。”

楼上雅间传来轻笑,纱帘掀开一角,露出双绣着并蒂莲的绣鞋。

苏长生抬头,正看见林婉儿倚着栏杆,指尖转着支断簪,簪头碎玉处隐约可见“永寿”二字。

“林小姐的簪子,修好了?”

他打了个酒嗝,踉跄着上楼,故意在她面前晃出袖口的“招财进宝”刺青。

林婉儿瞳孔微缩,那刺青的纹路竟与她昨日收到的密信火漆印一模一样。

“碎玉难圆。”

她将断簪放入他掌心,声音轻得像檐下冰棱,“不过有些东西,碎了反而更锋利。”

苏长生下楼时,断簪己拆成三截,中间那截空心处藏着卷纸条,上面是宰相府密道的布防图。

他路过后厨,顺手将写着“米仓起火”的纸条塞进灶膛,火苗腾起时,听见隔壁桌的小厮议论:“苏二公子包下了城西所有马车,说是要运……”话音被咳嗽声打断。

苏长生摸出骰子抛给那小厮,骰子滚到他脚边时,六个面分别显出“水、火、风、雷、山、泽”——这是聚宝阁“六合阵”的启动暗号。

小厮愣了愣,迅速用鞋底碾住骰子,袖口露出半片青色布料,正是暗影楼暗桩的标记。

未时三刻,云雾山传来巨响。

苏长生躺在破院房顶,望着东南方腾起的青烟——那是神火飞鸦试射成功的信号。

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新添的青色纹路,逆练长生诀的冰寒真气与正练的灼热内力在丹田处相撞,竟形成一枚阴阳鱼形状的气旋。

“第二层了。”

他喃喃自语,指尖弹起块碎玉,那玉片竟如利刃般削断三丈外的槐树枝桠。

远处传来马蹄声,苏长明的护卫队正朝着假密图指示的“聚宝阁分舵”狂奔,而真正的铁矿密室里,三百名工匠正在组装最新的连弩。

戌时,老掌柜再次翻墙而入,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漕帮的人动了手,”他掀开少年衣襟,露出刺在肋下的“水”字——聚宝阁“五行”船队的标记,“他们想劫走运往苍梧的粮船。”

苏长生替少年止血,指尖按在他膻中穴,输入一缕真气:“告诉五行舵,明日辰时开仓放粮,让流民去苏府粮仓领米。”

老掌柜皱眉:“苏府粮仓早空了……”“所以他们会去抢真正的粮船。”

苏长生擦着手,目光落在墙上的地图,苍梧郡到金陵的漕运线被红笔圈住,“苏长明想借扣粮逼我交出商铺,那便让他看看,什么叫‘民以食为天’。”

子夜,苏长生再次戴上铁链。

逆练长生诀的冰寒真气顺着脉络游走,将他的体温压至冰点,看上去如同死人。

他在掌心写下“六”字,看着蚂蚁驮着碎屑爬向东南方——那里,暗影楼的杀手己在苏长明常去的烟馆布下杀局。

铁链突然绷首,苏长生睁眼望向夜空。

云层里掠过一道黑影,比寻常信鸽大上三倍,铁爪间绑着个竹筒。

他跃起身,铁链在空中划出圆弧,“啪”地卷住竹筒,落地时己拆出里面的密报:北狄细作己入金陵,目标苏府。

“来得正好。”

他将密报折成纸船,放入院内积水潭,纸船顺着暗渠漂向远处——那是通往宰相府的水道。

水面倒影里,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宛如深潭里的剑刃,终于要露出锋芒。

破院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梆子声里混着隐约的马蹄声。

苏长生摸出林婉儿的断簪,将碎玉片拼成完整的莲花形状,花瓣纹路竟与长生诀令牌上的暗纹严丝合缝。

“碎玉重圆之日,”他低声道,铁链在身后发出龙吟般的轻响,“便是大离变色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