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约六七岁那年母亲送了我一对鸟。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养宠物。
依稀记得那是一对绿色的鸟,值得注意的是它们脖子下有一圈是黄色的,眼角有一抹浅浅的蓝色,就好像姑娘们的眼影,但应该很少有女子用蓝色吧?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孩却要照顾一对鸟,每天上下学都会和它们打招呼,但它们从未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当初以为是因为我没给它们取名字的缘故而在和我赌气,此后我赋予了它们名字。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叫小想一个叫小念。
想念变成了鸟,我的想念就能飞了。
让它们飞到哪里去呢?
飞落在巨人的肩膀。
我开始每天每夜与想念说话。
可大多时候它们都互相依偎,将头埋在对方的胸部。
它们是不愿意听吗?
我把我的奇思妙想都讲给想念,当然我也会把我的想念讲给它们。
不知道它们的小脑袋能记住多少,后来我才知道,它们什么都记不住,它们只记得蓝天和枝头。
一天夜里,我听见鸟叫声,叫得很是揪心,特别的凄惨。
当我走到北边的阳台,轻轻地站在板凳上观察。
小想鼓动着翅膀,咿咿呀呀地叫着,小念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妈妈,小念一动不动,是睡着了吗?”
我问。
“睡着了,但这次不会醒了。”
其实我看出这次的“睡着”与以往不同,鸟睡着呼吸时胸是起伏的,身上的绒毛会微微颤抖。
可我无法理解死亡,我对于死的概念很模糊,这可能也是教育的忽视吧。
我们很避讳“死”字,虫儿不叫,花儿掉落,树上不再有鸟盘旋,世间万物没有不会“死”的。
父母长辈们告诉我,虫儿是睡着了,花儿是哭了,树上的鸟迁徙了。
用美丽童话和美好的幻想来掩盖“死”的事实,大人的初衷是好的,但这样会起到反作用,反正我是如此,我开始害怕自己真的会“睡着”,就像小念一样,一动不动,不声不响。
我的念死了,就只剩想了。
母亲将小念的尸体带走,我不知道母亲会把它放到哪里去。
会放到树上?
挂在天边的云彩?
还是说,将它埋葬?
可天空不才是鸟儿的母亲吗?
脚下的土壤是我们的母亲,小念好像更想回到天上吧。
我发现小想开始不吃不喝,我试着把食物放到它嘴边喂它,可它依旧用那双透亮的小眼睛看着窗外,我家楼下柳树成排,各个都有三西层楼那么高,它可能想回到树上,可我又舍不得它,若真的放它走了,我的想念又何去何从呢?
又能说给谁听呢?
在一次我给它换水的时候,忘记将笼子的门关上,等我跳下板凳,它便冲出笼门,用尽全力地扇动翅膀,朝着柳树飞去。
它拼了命的去拿身体去撞玻璃,拿爪子要把这又一层看不见的另一笼门撕开。
可它失败了,它没有将玻璃撕开,可它也成功了,它撕开了我的心。
就在这天晚上,小想去找小念了。
电视机里常演,一块写有名字的石头下是人们夜夜思念的人,那块大石头被称为墓碑。
我学的有模有样,在我家楼下挖了一个小坑,双手托住小想轻轻地放进坑里,慢慢用沙土覆盖,连同我想养宠物的心一起埋葬。
用一块还算方正的石头立在上面,可我附近没有野花,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风轻轻吹过,将我的帽子吹到一旁的柳树下,捡起帽子的那一瞬间,我抬头看见柳枝摇曳,仿佛向我轻声诉说。
我踮起脚尖折下柳枝,插在了“墓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