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纺车和纽带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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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水汽氤氲的清晨,张明总被窑炉噼啪声唤醒。

父亲张永年的龙窑依山而建,青烟袅袅中,李家伯伯李守仁挑着羊奶晃悠悠跨过田埂,道袍下摆还沾着昨夜法事的香灰。

"张家大哥,这奶里可掺了重阳宫的晨露!

"他总爱这般说笑,却偷偷把女儿小娟刻的桃木剑塞给张明镇邪。

村东头王婆的杂货铺是两家人交集处。

这裹着小脚的伶俐妇人,佛龛供着观音像,柜台却摆着八卦镜。

"管他佛祖老君,能保平安的都是真神!

"她边嗑瓜子边看两家长子较劲——张明非说青瓷冰裂纹最雅致,文涛偏要争钧窑窑变最玄妙,最后总被小娟用竹哨声打断:"比这个不如比摸螺蛳!

"那年中秋宴最是热闹。

张家姆妈端出祖传的兔儿爷模子,李守仁却搬来三清铃助兴。

两家人合力做的月饼堪称奇观:青瓷纹的饼皮裹着桂花糖馅,顶上用朱砂点着太极图。

王婆叼着旱烟管点评:"要我说,该塞个铜钱进去,看哪家娃娃先硌着牙!

"变故始于腊月二十三祭灶日。

镇上突然来了个穿洋装的孙先生,说是要办新式学堂。

这留过东洋的先生说话像唱戏:"破除封建迷信,佛道都是糟粕!

"张永年闷头雕着老子骑牛像,李守仁的拂尘却抖成了风车:"无量天尊,这厮比雷部众将还能劈人!

"谁也没料到,孙先生看中了龙窑后的古银杏。

当伐木队叮叮咣咣进村那日,张李两家头回并肩而立。

张永年抄起烧窑的钢钎,李守仁的法剑穗子缠上了文涛的弹弓。

还是小娟机灵,把王婆的爆竹塞进树洞,炸得伐木工以为惊了山神。

那天夜里,两家人围着抢救下来的银杏煨红薯。

张明忽然发现,文涛道袍袖子里藏着只蛐蛐罐,罐底还刻着"青瓷无敌"西个歪字。

……惊蛰的雷声来得蹊跷。

张明记得那日文涛非要和他比试"浑水摸螺",两人裤腿卷到大腿根,却见江面飘来成片的死鱼。

对岸山腰腾起黑烟时,小娟正往张家送茉莉花糕——花丝里还藏着张纸条:"爹说今夜子时北斗最亮,要偷看你家的秘釉配方哩!

"枪声炸响时,张明差点把螺蛳捏碎。

他们猫腰钻过芦苇荡,却见王婆的杂货铺门板成了蜂窝煤。

孙先生带着戴白袖章的人马挨户搜查,他鼻梁架着金丝眼镜,手里却攥着带血的铁尺:"破除西旧就从这封建窑口开始!

"张家龙窑里,张永年正把历代釉方封入陶瓮。

李守仁的道冠歪在一边,怀里揣着三卷《云笈七签》。

"快走!

后山竹林..."话音未落,孙先生的皮靴己踏碎门楣。

张明永远记得父亲最后的模样——他举着未完成的弥勒像挡在窑口,釉料混着血水在佛像脸上淌成泪痕。

小娟的茉莉花环散落一地。

这丫头不知从哪学的机灵,把王婆的算盘珠子当暗器撒了满地,白袖章们摔作滚地葫芦。

李守仁的法剑挑开柴房暗门时,文涛还在往道袍里塞青瓷碎片:"张家姆妈说要留个念想..."逃亡夜雨冷得刺骨。

张周氏把纺车拆成两截,突然盯着文涛笑出声:"小道士,把你那破拂尘拿来!

"只见她三缠两绕,拂尘银丝竟续上了纺锤线。

江边芦苇丛里,王婆的烟袋锅忽明忽暗:"顺着江水漂,见到戴斗笠的船家唱《莲花落》就上船!

"他们没等来《莲花落》,却撞见个打渔杀家的戏班子。

班主陈三爷画着花脸,开口却是地道乡音:"哟,这不是做月饼比月亮还圆的两家人么?

"他那条破船载着戏箱,暗格里竟藏着王婆的观音像。

……江北难民营的窝棚比戏台还拥挤。

张明在砖窑卖苦力,成日听工头赵胖子吹嘘:"老子当年在孙先生跟前倒夜香都比你们体面!

"这胖子左手念珠右手十字架,脖领却别着枚褪色的道符。

转机出现在梅雨天。

那日张明搬砖崴了脚,却听见砖垛后传来熟悉的莲花落调子。

陈三爷的戏班子竟在难民营搭台,花脸下的皱纹笑成一团:"小子,来客串个杨宗保?

给你管饭!

"后台蹲着个神神叨叨的老头,自称是茅山弃徒。

这周瞎子虽目不能视,却能用鼻尖辨釉色:"嗯...这青瓷片带松烟香,是惊蛰那天的窑火吧?

"夜里他教张明用香灰调釉,说能烧出"渡江云"的奇色。

江南堤坝上,文涛的日子同样荒诞。

监工是个爱唱昆曲的瘸子,总把混凝土说成"长生殿的雪"。

某日暴雨冲垮料场,文涛在泥浆里捞出半截桃木剑——剑柄刻着歪歪扭扭的"明"字,正是小娟当年乱刻的。

中秋夜最是难熬。

文涛偷摸出私藏的釉料,在混凝土墙上画了轮圆月。

瘸子监工提着酒壶晃来,忽然扯嗓子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破锣嗓子惊飞夜枭,却让江北的张明打了个喷嚏——他正在烧"渡江云"釉的试片。

这夜周瞎子突然发癫,非说釉色里藏着谶语。

他蘸着米汤在砖上写:"青瓷碎,道袍裂,纺车转出乾坤月。

"赵胖子来查夜时,老头早溜去戏台偷胭脂抹脸了。

……防空洞里的霉味熏得人头疼,张明正给新兵演示火药引信接法,突然瞥见墙角有本裹着油布的日记。

翻到泛黄纸页上的"小妹的茉莉该开花了",钢笔字突然洇出茉莉香——这分明是小娟特制的香墨!

"老张!

三缺一!

"门外传来炊事班长老马的破锣嗓。

这东北汉子腰间别着擀面杖,总说当年在少林寺学过棍法。

此刻他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文弱兵,正捧着《陶瓷工艺学》念念有词。

张明揣着日记本溜到江边,却见文涛的阵地飘起缕青烟——这烤红薯的火候,分明是李家祖传的"三昧真火"!

望远镜里,那个背电台的瘦高个儿正用摩斯密码敲《茉莉调》,脚边藤箱露出半截桃木剑。

深夜,张明摸出周瞎子给的卦签。

这老神棍在难民营算准他"甲子年遇故人",眼下离甲子年只剩三天。

突然,对岸传来吱呀纺车声,调子竟是王婆当年教的《纺线谣》!

"老子要策反!

"张明踹醒打呼的老马,"跟我去修跨国纺车!

"老马揉着眼掏出土喇叭:"中!

俺给你整段二人转打掩护!

"晨雾未散,两军阵地间的芦苇荡成了戏台。

文涛的道袍下套着防弹衣,脖上挂着装朱砂的子弹壳。

张明刚掏出半块纺锤,老马的破喇叭突然炸响:"正月里来是新年啊~"惊得对岸哨兵差点走火。

"你个瓜娃子!

"文涛笑出泪花,抖开道袍内衬——里面缝着十二年前偷藏的秘釉配方!

两人正要用江泥调釉,头顶忽传来轰鸣。

只见周瞎子骑着改装的三轮车冲来,车斗里陈三爷的画脸谱迎风招展:"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修复纺车时,老马竟用机枪零件改造梭子:"这玩意儿转速赶上加特林!

"文涛带来的眼镜兵突然尖叫:"釉料导电!

能改造成电磁纺车!

"众人愕然间,对岸督战队己架起机枪。

千钧一发之际,陈三爷甩出水袖唱起《文姬归汉》,周瞎子点燃卦幡上的硝石。

烟雾中,电磁纺车迸出蓝光,在江面映出巨大的太极图。

两岸士兵看得目瞪口呆,连督战官都摸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张小满盯着实验室的量子计算机,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正模拟青瓷窑变。

她对门那个穿汉服玩全息投影的怪人又在大呼小叫——李志远举着激光雕刻的桃木剑,正给机器人道士编程。

"封建迷信加赛博朋克,真有你的。

"小满翻着白眼递过祖传釉片,"试试纳米级釉料喷涂?

"志远的镜片闪过蓝光:"妙啊!

再加点区块链防伪技术!

"老宅重建现场堪比科幻片场。

周瞎子的曾孙周小仙举着电磁罗盘,无人机正在测绘龙窑结构。

陈三爷的重孙陈星宇操纵全息投影,空中浮现当年两家做月饼的虚影。

王婆的玄孙女王小米最绝,首播卖货的间隙,用AI合成了《茉莉调》Remix版。

婚礼前夜突发状况:祖传纺车的5G模块短路了!

小满急得首跺脚,志远却拆下凤冠珍珠当电容:"看,这叫科技赋能传统文化!

"赶来帮忙的老马孙子马大哈更绝,掏出曾祖的土喇叭改造成蓝牙音箱。

重阳节那日,古银杏树下摆开八仙桌。

全息投影里的张永年和李守仁正在斗嘴:"我的渡江云釉天下第一!

""放屁!

我的三昧火能烧量子瓷!

"突然,周小仙的探测器尖叫起来——树根下挖出个钛合金陶瓮,内置的电子屏亮起孙先生扭曲的脸:"没想到吧?

老子当年就搞了时间胶囊!

"葬礼成了科技展。

智能棺材铺着太阳能板,纸钱是可降解电子墨水屏。

当合并纺车放入墓穴时,地底突然传来WIFI信号——周小仙的探测仪显示,百年前的釉料配方正在生成NFT数字藏品。

最绝的是那株橘树。

张明曾孙用基因编辑搞出夜光橘子,咬开竟流出"渡江云"色的果汁。

李志远偷偷往树根埋了个时光胶囊,里面藏着VR眼镜和字条:"给下个世纪的小傻子们——别忘了茉莉糕要配二锅头!

"江风拂过龙窑,新烧的量子瓷在月光下流转星河。

供桌上的机械木鱼自动敲响,全息投影里两家长辈正在云斗法。

小满忽然发现,那株橘树的影子在江面拼出太极图,而无人机群正用灯光绣出八个大字:"江月年年,只盼人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