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呐!夜黑风高救了条“美人鱼”
伸手不见五指,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云鲸市海浪声声,潮生民宿木质露台,被海浪拍击。
咸腥潮湿的晚风吹来,带着海的味道。
风触感湿冷,吹在脸上。
民宿前台,阮知鸢正借着一盏暖黄的孤灯,核对着今日最后一批游客的留言。
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照亮了手中的登记本。
指尖划过一行行娟秀或潦草的字迹,纸张摩挲的触感粗糙而真实,她的目光却有些涣散。
今夜的海,似乎格外不平静。
“哗啦……咕嘟……咕嘟……”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又像是无数气泡在幽深处接连破裂。
声音穿透浪涛。
它刺入阮知鸢耳膜,她耳朵一阵刺痛。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登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掌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个声音!
二十年前那个同样漆黑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声音,伴随着父母决绝冲向风浪的背影,永远烙印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那场海难,父母为了救助不慎落水的游客,再也没有回来。
恐惧如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但下一秒,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压过了恐惧。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扔下登记本,抓起挂在门后的一件薄外套,疯了一般冲向民宿外的沙滩。
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拍打在她的身上。
海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卷起沙粒打在脸上,沙粒擦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凉意,像无数把小刀在割着。
月光被浓云遮蔽,只有远方灯塔微弱的光芒,在海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柱,那光柱在黑暗中闪烁,像是希望的火苗。
阮知鸢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脚下的沙子松软而又有阻力,每一步都要花费不少力气,胸腔因为剧烈的喘息而灼痛,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沉重。
“救命……”她仿佛又听到了当年那绝望的呼喊,与此刻海浪中诡异的气泡声重叠,那声音在耳边回荡,让她不寒而栗。
靠近海岸线的礁石区,平日里是游客们赶海拾贝的热门地点,此刻却黑沉沉一片,透着不祥。
礁石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一只只怪物在等待着猎物。
阮知鸢凭借着对这片海域的熟悉,摸索着前进。
礁石表面粗糙不平,硌得她的脚生疼。
“咕嘟……呜……”更清晰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频率,不似人类,倒像是某种大型海洋生物濒死时的哀鸣。
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让她的头皮发麻。
她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礁石背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到一团巨大的、被撕裂的银色渔网,正死死缠绕着一个……生物?
渔网在海水中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半个身子浸在冰冷的海水里,海水冰冷刺骨,触碰着他的身体,只有一截线条流畅得惊人的腰背和……一条巨大的、覆盖着层层叠叠鳞片的尾巴暴露在空气中!
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阮知鸢靠近人鱼,发现鳞片有微弱能量波动。
波动若有若无,在鳞片表面流转。
而且在她触碰人鱼时,人鱼的身体微微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
尾巴的末端,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正不断渗出散发着幽幽荧光的蓝色血液,将周围的海水都染上了一层诡谲的蓝。
血液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似乎痛苦到了极点,额头死死抵住粗糙的礁石,礁石的棱角在他额头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喉咙里发出类似海豚受伤时的呜咽,绝望而无助,声音让人心如刀绞。
阮知鸢倒抽一口凉气,脚步钉在了原地。
人鱼?!
这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生物,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月光恰在此时挣脱了云层的束缚,一缕清辉洒下,照亮了那被困的生物。
他的上半身,是人类男性的形态,只是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隐隐看到皮下的血管,长发如最上等的海藻般披散,湿漉漉地贴在颊边和颈侧,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
而那条巨大的鱼尾,在月华下竟泛着一层温润而华美的珍珠光泽,每一片鳞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孩子!
鸢丫头!
你跑哪里去了!”
苍老而焦急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一道晃动的强光手电筒光柱破开黑暗,照了过来。
是养父张阿公。
“阿公!
这里!
快!”
阮知鸢回过神,急忙高声回应,声音因震惊和焦急而微微发颤。
张阿公提着一个半旧的急救箱,步履蹒跚却迅速地赶了过来。
当船灯的光芒照亮礁石后的景象时,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我的老天爷!
这……这是……这孩子生得可比天上的月亮还俊!”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那狰狞的金属倒刺渔网和人鱼尾鳍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造孽啊!
这是哪个天杀的下的破渔网!”
张阿公痛心疾首。
阮知鸢己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知道现在不是探究对方身份的时候。
她从急救箱里翻出医用剪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阿公,帮我照着点,我来剪开渔网。”
金属倒刺深深嵌入了鳞片与皮肉之间,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引得那人鱼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
阮知鸢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剪刀尖端探入渔网的缝隙。
“咔嚓。”
一根渔网丝线应声而断。
那人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挣。
剧痛让他本能地蜷缩起巨大的尾鳍,倒刺瞬间扎得更深!
“呜!”
一声压抑的痛呼。
“别动!”
阮知鸢急呼,见他因剧痛而颤抖,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许多,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按住他受伤的尾鳍,而是轻轻托住了他劲瘦的腰腹,试图给他一个缓冲和支撑。
她的掌心触及到一片冰凉滑腻的肌肤,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软,触感如同触摸着丝绸包裹的暖玉。
就在她手掌覆上的瞬间,他腰腹连接鱼尾那圈鳞片,在月光下瞬间近乎透明。
紧接着,又恢复了原状。
“涨潮了!
丫头,最多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这里就要被淹没了!”
张阿公看着不断上涨的海水,焦急地喊道。
海水不断上涨,拍打着礁石,发出巨大的声响。
阮知鸢心头一紧,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她飞快地用生理盐水浸湿纱布,轻轻敷在那不断渗出荧光蓝血液的伤口上,希望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纱布触碰到伤口时,人鱼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手很凉,却有力。
阮知鸢一惊,对上了他的视线。
一双怎样剔透的眸子,比最纯净的深海水晶还要清澈,此刻却蒙着一层水汽和因痛苦而生的迷茫。
他定定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了几下,然后,用一种带着奇异韵律,却分明是人类的语言,轻轻呢喃出一个字:“暖……”阮知鸢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会说人话?
张阿公当机立断,从旁边拖来一块被海浪冲上岸的旧船板:“丫头,把他弄到这上面来,我们拖他出去!”
剪断最后几根渔网,两人合力将那几乎失去意识的人鱼挪到船板上。
他太重了,尤其是那条巨大的鱼尾,拖拽起来异常艰难。
船板在沙滩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海水己经漫过了礁石的边缘,冰冷的浪花不断拍打在他们身上,浪花溅起的水珠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在被浪头冲击时,人鱼的鱼尾有一些闪烁,鳞片上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身体也微微颤抖,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快!
最后三十秒!
浪头要上来了!”
张阿公嘶吼着,用尽了全身力气。
就在他们踉踉跄跄,即将把人鱼拖离最高那块礁石的瞬间,一个巨大的浪头猛地扑了上来!
“哗——!”
三人同时被浪头拍得一个趔趄。
阮知鸢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冰冷礁石没有出现,她重重地摔在了一个……温热而结实的“肉垫”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两条修长而灼热的腿,正紧紧压在她的身上。
腿?!
她愕然抬头,只见刚才还拖着巨大珍珠色鱼尾的男人,此刻那条华美的尾巴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符合他高大身形的人类长腿!
虽然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却散发着惊人的热度。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似乎己经彻底昏迷。
“嘀——嘀——嘀——”刺耳的涨潮警报声在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响起,宣告着这片礁石区即将被彻底吞噬。
来不及多想,阮知鸢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男人从地上抱起。
她一边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过被潮水渐渐淹没的沙滩,一边担忧着这个神秘生物的安危,后怕着刚才涨潮的危险。
他比想象中还要沉,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她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过被潮水渐渐淹没的沙滩,头也不回地奔向灯火通明的潮生民宿。
冲进民宿大门,将他安置在客厅的长沙发上,阮知鸢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啪嗒。”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他湿透的衣物口袋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板上。
阮知鸢下意识地捡起,那是一片约莫指甲盖大小的鳞片,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的珍珠光泽,触手温润。
最奇特的是,鳞片的中央,用一种古老的文字,清晰地镌刻着一个字——“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