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街边茶馆里座无虚席,檐角悬着的铜铃,随着穿堂风叮咚作响。
说书先生正站在台上,惊堂木一拍,声如洪钟:“列位看官!
上古之时有奇人降世——”人群里的宫远徵坐在二楼雅座,歪靠在竹椅上,听得昏昏欲睡。
他身着月白长衫,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茶盏,眼底浮着青黑,显然对这故事毫无兴致。
这时,旁边的灰衣少年笑嘻嘻地肘击了一下他的肋骨,挤眉弄眼地问:“哎,远徵!
这‘上古奇人能逆天命’的桥段,可比西街柳娘的胭脂匣子还新鲜!
你看这故事咋样?
有意思不?”
宫远徵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满脸不屑地说:“这老掉牙的故事谁会信啊?
净是些哄人的话。
我哥上月刚从南境请来的‘活神仙’,诊脉时连我生辰八字都算错了。
再说,若真有逆天命的本事,我这双眼睛何至被当作不祥之物?”
他一边说着,苍白的指尖一边拨弄着垂落的银白发丝,随后又垂眸盯着自己泛着淡蓝的瞳孔,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
“这附近,要是多些年轻人,而不只是老人的话,我或许就信了。”
宫远徵微微皱眉,眼神里透着一丝不耐烦,继续说道,“周围这些老人们,大多眼神浑浊,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他们讲述的那些奇闻轶事,在我看来,不过是些陈旧的老故事。
可要是有更多年轻人在,那氛围或许就不一样了,他们眼中的好奇与期待,说不定能让我也跟着相信起来。”
“所以你看我信吗?”
宫远徵满脸无奈,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几分烦躁,“还有,你别老是在我耳根子边说什么我即将大难临头好不好!”
一边说着,他还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仿佛要把那些烦人的话语都挥开。
灰衣少年挠挠头,从怀里掏出泛黄符纸,递向宫远徵:“不管咋说,这护身符你收着!
昨儿巷口王婆说你印堂发黑……”“打住!”
宫远徵按住他递符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上回你信了李半仙的‘血光之灾’,硬拉我去放生池喂锦鲤,结果我冻出三场风寒——”他忽然顿住,目光掠过楼下戴斗笠的灰袍老者。
那老者转过脸,浑浊眼珠竟在暮色里泛起微光,与他记忆中哥哥书房里那幅《上古异人图》上的眼瞳如出一辙。
灰衣少年顺着他目光望去,咋舌道:“那老头瞧着怪眼熟……”“眼熟的是故事。”
宫远徵捏碎茶盏里的茉莉,碎瓣混着茶水渗进木纹,“三岁听‘异人改命’,七岁听‘灵物认主’,如今我十九了——”他忽然凑近少年,黑色睫毛下的蓝瞳映着烛火,“你说,若我真活不过二十,这些‘奇人异事’,算不算提前给我唱的丧歌?”
楼下惊堂木再次拍下,惊起梁间雀鸟。
说书先生拖长腔调:“且看那奇人持玉珏现世,自此——”“自此天下大乱,百姓流离。”
宫远徵替他说完,将碎茶盏推到桌角,“倒不如说,是编故事的人,比听故事的更怕太平。”
他起身时,袖口暗纹与老者斗笠边缘的纹路竟在空中交叠成诡秘符号,转瞬被风卷散。
灰衣少年望着他单薄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
手中符纸无风自动,露出背面细如蚊足的字迹:“玉珏现,双瞳祭,逆天命者,必承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