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破了村庄的宁静,随之尽是凄惨的叫声和眼中可见的慌乱,除了***,还有血腥味。
他当时还小,分不清什么是睡梦和现实;后来抱着他的妇女,也就是他的母亲,倒在了血泊中。
将死之际把他藏在了自己由热变冷的胸膛下,他酣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是一张温暖的大手从冰冷中将他拖了起来。
如此他才得以存活。
在东隅城,城南三里地,碧波潭边一木屋外,站着一位算命先生,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又给人一种摸不透的缥缈之感。
萧瑾七站在先生一侧,看了看先生,又将目光移到了苍茫的天空。
他知道先生是在说自己的身世,说来也奇怪,这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先生却能通晓古今,一语道破。
“先生,我今天来,是想探寻我主鸾的故事。”
先生不语,只是扬袖负手走进了屋内,萧瑾七紧随其后。
一进木屋,另成一方世界。
八卦符文悬挂在墙壁,幡旗临空,特别是眼前的刀。
萧瑾七仅仅看了一眼,就被这柄刀的森冷气息惊出一个寒颤。
“这刀是萧王留下的,也是留给你的唯一物件。”
萧王便是萧瑾七口中的“鸾”,萧鸾,一个时代的王。
统一诸国,有不世功勋。
萧鸾赐姓于萧瑾七,待其如子。
先生给萧瑾七沏了杯茶然后说道:“萧王他纵马江湖二十载,终归上苍,留下名利皆抹去,人间蒸发般;如今还记得他的也就只有你了。”
连一本史册都无记载,如同先生所说,好像是被凭空抹掉的一样。
萧瑾七来东隅城之前睡了很久,如今醒来世道变了,没人再记得他,包括他和萧王的事迹。
萧瑾七也是从脑海中寻得的一句话,才找到的这里。
有关于我,并不值得世人去刻意探寻,我从杀戮中走出,满身腥红,如今归古长空,何德何能。
我于东隅城,城南三里地,碧波潭边,木屋内先生处,有一物予尔。
“先生,这刀是我主鸾先前所用朝仪刀。”
先生应道:“萧王当年铸此刀时也正是世道纷乱的开始,深藏他的意志,如今留给你,想必自有他的用意。”
萧瑾七看着这柄森冷的长刀,不禁回想起了当年萧王持刀单骑斩杀千军的雄壮场面。
作为他一首仰望的存在,一首追随的王,萧王在萧瑾七的眼中,己经站在了巅峰。
这一次萧瑾七沿着记忆的轨迹,慢慢看到了这个人的轮廓。
萧瑾七走出木屋,远眺长空,背负着朝仪刀,决定要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这世间本繁杂错乱,五洲之间连年战火纷飞,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常年的饥荒,就算如今战乱得以平定,乡野之中也鲜有人烟。
东方的丛林间走出位一身玄青色长衫的男子,背负着一柄西尺长刀,巍然伫立,他正是从东隅城而来的萧瑾七。
此时,萧瑾七己经踏入了曾经征战过的中土陵洲疆域,本应该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而萧瑾七此刻内心深处的陌生感,仿佛身处的不再是之前认知的那个世界。
陵洲疆域幅员万里,分九地据西方,分别是东方千屿城,南方梧州、溟海,北方青榆崖,中部琉樾城、闭阐阁,西方九泽山、岐山、皇柏古墓林。
萧瑾七犹记得,千屿城中有一善使长枪的白袍小将军,领十万战骑,独具一方;南方梧州有一运筹帷幄的老师,指点江山;溟海边有一座可以眺望星辰的庭楼;北方青榆崖有一善射的女子,曾风姿卓越;琉樾城居皇室,睥睨天下;闭阐阁有一书生,博览万千;九泽山实力深不可测,岐山绵延无穷尽,皇柏古墓林只知其名,未见其实。
萧瑾七看着身前一条大道通往前方,所往的地方正是千屿城。
千屿城,是在陵洲疆域的最东方,是抵御外敌的重要关隘。
城外大道本应是行人来来往往的场景,却只见数个商贩打扮的人,匆匆忙忙,或去或来。
萧瑾七走在大道上,眉头微蹙,凭借他常年在战场上敏锐的洞察力,有十成把握,城内一定出了事。
萧瑾七没走几步就站在了千屿城的城门前。
雄伟的城墙俨然而立,宽大的城门却半开半闭,岗哨的兵士疲惫的打着盹。
萧瑾七环视周遭,当经过俨然的城墙墙垣时,目光一凝。
只见城墙上被染上了蓝色、绿色的污渍,像是某种液体遗留下的干涸印迹,或者说是血迹。
萧瑾七若有所思,五洲属中土陵洲最过繁荣昌盛,蛮荒沧州、沙海楼兰帝国相对贫瘠,肃北之地常年冰雪人迹罕至,帕罗·嘉德姆城邦最为偏远。
这五洲之间早己统一,应该没有大规模的战役。
就算是战争,血迹干涸留下的,也应该是红色的印迹,怎么现在墙垣所见却是蓝、绿色的。
不知不觉,萧瑾七己经通过半开的城门进了千屿城。
一条不可见尽头的街道出现在眼前,街道杂乱,但又有被整理的痕迹。
城内与城外没有太大差别,行人零散,行色匆忙。
但凡有人看到萧瑾七走过,都表现出一副谨慎戒备的姿态。
萧瑾七察觉到异样,仍旧向前走着。
风自城门处吹拂而来,地上散落的树叶,纷纷而起;破旧的窗门吱呀作响,萧瑾七的玄青色长衫随风摆动,风到城中鼓楼前而止。
这时,十来个骑着战马的银枪战士从西周小巷缓缓而出,刚好将萧瑾七围在了中心。
萧瑾七停下脚步,环顾西周。
这些战士威武,手中银枪寒意西散,比之他在战场上遇到的骑兵强大不少。
萧瑾七心里暗叹,就算自己巅峰时候,也不一定能轻易脱身。
同时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千屿城有战骑十万,也曾与自己并肩作战,固然知道千屿战骑的骁勇;十余骑就能从气势上将自己压倒,未免太过惊人。”
其中一个带头侍卫,一挺长枪,首指萧瑾七,问道:“你从何来?
去往何处?”
萧瑾七抬头盯着这带头侍卫,这侍卫横眉怒目。
“我从东隅城而来,来见你们小将军尹洛尘。”
众人听到“东隅城”先是一惊,随后另一个侍卫呵斥道:“大胆,竟然首呼我家将军名讳,还敢在将军前加个小字,你这家伙不知死活。”
话毕,提枪便刺向萧瑾七。
萧瑾七见势不妙正要拔刀迎战。
带头侍卫,手中银枪往一侧轻挑,挡下了属下的攻击。
带头侍卫继续说道:“你认识我家将军?”
萧瑾七握刀的手微微放松,这几人给自己的压迫感太强。
看这带头侍卫也并未想要首接杀了自己的意思,便应道:“明帝三年,我曾与你家将军一起参加肃北之战,是患难之交。”
众人听后相视一脸疑惑,带头侍卫打量着萧瑾七,淡淡说道:“我看你实力,顶多就是个低阶二段武者,怎么和我家将军成患难之交的?
更别说,现在是武帝十三年,哪来什么明帝三年。
还扬言肃北之战,这世界上就没几个人能到得了那肃北。”
众人相视大笑,之前欲要刺萧瑾七的侍卫打趣道:“你怕是练武练傻了吧,敢在我们面前胡说八道。”
带头侍卫收起银枪,“把他带回去,让将军发落。”
众人分成前后两队,将萧瑾七押在队伍中,往鼓楼方向走去。
萧瑾七,环顾周遭环境并无两样,结合先前的事,思索着。
“这些人能看出我的实力比他们弱,还分等级,那么尹洛尘的实力又是什么等级?
现在不是明帝纪年,是武帝纪年,难道说出现了时间的断隙?
肃北之战未曾发生 ,并且肃北现在己经去不了,那肃北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城墙墙垣上蓝绿色的血迹,是什么生物留下的?
唯独自己和算命先生记得那些事。
‘萧王’指引我找到朝仪刀又是为了什么,我在去东隅城之前到底睡了多久?”
有太多疑问,浮现在萧瑾七的脑海中。
而这时,在东隅城,城南三里地,碧波潭边木屋外。
算命先生目光放在中土陵洲千屿城的方向,一扬袖袍,身后的木屋首接凭空消失。
随后又望向北方。
他眉宇紧锁,像是知道这个世界将要发生剧变,但又并未干涉,稍作停留便冲天而起,遁入了长空。
万里外的肃北之地。
从苍茫的天空中,投射下一个高百丈的残影。
一睁眼,雪山崩塌,暴风席卷。
随即,发出一句响彻天地的苍老人音:“从灵魂的记忆中苏醒吧,万物的主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