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南巡1

利国策 浴火土豆 2025-05-21 10:3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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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撕扯着盛夏的午后,太极殿内青铜冰鉴散着冷雾,却化不开刘玄策后颈的黏腻。

他盯着龙椅上斜倚的老皇帝,刘文帝的寿衣料子己换成素白绸缎,枯瘦的手指正捏着块鎏金令牌,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芒。

“老西,”皇帝忽然开口,声音像破风箱般嘶哑,“江南盐税亏空三百万两,御史台的折子堆了三尺高。”

令牌坠在玉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它去,不听话的狗,打断腿也无妨。”

刘玄策盯着令牌上盘错的螭龙纹。

这是“如朕亲临”的天枢令,整个朝堂仅有三块。

他余光瞥见皇帝袖中若隐若现的明黄诏书,突然想起陈无鸢的密信—— “陛下命你离京,怕是要断羽翼” 。

“儿臣遵旨。”

他弯腰时故意让冠冕歪斜,将眼底翻涌的暗芒藏进阴影。

起身时,眼角扫过龙椅旁新换的屏风——那上面本该画着“百子千孙图”,如今却换成了阴森的《地狱变相图》,刀山火海间,恶鬼正撕咬着官吏的魂魄。

当夜,宰相府密室烛火幽微。

陈无鸢转动机关,暗格里滑出个檀木匣,里面躺着半卷泛黄的舆图。

“江南巡抚赵崇礼,是太子旧部。”

他用朱砂笔重重圈住扬州城,“三日前,他的船队刚往幽州运了二十车货物。”

刘玄策摩挲着天枢令,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白日里皇帝浑浊的眼睛。

匣中舆图突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赫然是江南官员的亲疏脉络。

他忽然笑出声,将令牌拍在舆图中央:“看来陛下给的狗链子,正巧能套住几条野狗。”

窗外骤雨突至,惊雷炸响的瞬间,陈无鸢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

他不动声色地将密信塞进刘玄策袖中,纸上墨迹未干: “万将军己在长江布防,只待殿下令下” 。

刘玄策攥紧信纸,任由雨水顺着窗棂爬进袖管,恍惚间竟分不清掌心的湿润,究竟是雨还是汗。

“西皇子即刻启程吧,别误了时辰。”

刘文帝枯槁的手指叩击龙椅扶手,金镶玉的护甲撞出冷硬声响,殿内跪候的宦官立刻捧来玄色披风。

刘玄策垂眸盯着阶前青砖的裂纹,恍惚间觉得那纹路蜿蜒如蛇,正顺着袍角往心口攀附。

他扯过披风随意甩上肩头,故意将冠冕压得歪斜:“父皇放心,儿臣定把江南蛀虫揪出来下酒。”

转身时余光扫过龙案,发现皇帝手边压着张素绢——墨迹未干的“罪己诏”上,“西皇子监国”几字被朱砂狠狠划去,取而代之的是潦草的“即刻离京”。

暴雨倾盆的朱雀大街上,刘玄策的马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扑在送行官员虚伪的笑脸上。

他掀起车帘一角,望着雨中飘摇的宫墙,忽然将陈无鸢昨夜塞给他的密信凑近烛火。

“陛下己密令赵崇礼截杀”几个小字在火焰中蜷曲成灰,他却笑得呛出了声,震得车厢壁上的鎏金兽首叮当作响。

“驾!”

驭手挥鞭,马蹄踏碎满地灯影。

刘玄策摩挲着怀中冰凉的天枢令,忽然觉得这烫手的令牌,倒比皇帝的赐宴更合胃口。

毕竟在江南的雨幕里,藏着比皇城更诱人的棋局。

马车在青石道上猛地颠簸停下,刘玄策掀帘时,正见礼部尚书***远浑身湿透立在雨幕中,绯色官袍下摆沾满泥浆,显然是策马狂奔而来。

这位平日最讲究仪容的老臣此刻发冠歪斜,怀中却死死护着个朱漆木盒。

“西殿下!”

***远扑跪在地,雨水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淌,“赵崇礼己在润州设下埋伏,沿途驿站皆有他的眼线!”

他颤抖着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个描金药瓶,瓶身刻着细小的螭龙纹,“此乃西域冰蚕所制‘寒魄散’,遇毒时吞服可保三日无虞……”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远猛然起身,将药瓶塞进刘玄策掌心,自己却转身跨上备好的快马:“老臣去引开追兵!

殿下务必——”话未说完,破空声骤响,一支羽箭穿透他的后背,血花在雨中绽开红梅。

刘玄策攥紧药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远的尸体重重摔在泥地里,睁着的双眼还保持着回望的姿势。

他突然扯下腰间酒葫芦狠狠砸向追兵方向,酒液混着雨水在地上蜿蜒成暗红的溪流:“记着,这笔账,我刘玄策定会讨回来!”

马车再度疾驰,他握着尚带余温的药瓶,想起***远每月十五总在府中备下桂花酿等他。

此刻瓶身的螭龙在摇曳的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雨越下越大,他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混着苦涩在喉间翻涌,却怎么也冲不散掌心药瓶传来的寒意。

箭矢破空声愈发密集,钉在马车木壁上发出闷响。

浑身是血的车夫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撕破雨幕。

他转头时,刘玄策才发现那张常年憨厚的脸上满是决然,右肩还插着支羽箭。

“殿下快走!”

车夫反手抽出藏在车辕下的短刀,刀刃在雷光中泛着冷芒,“赵崇礼的人认得这辆马车,我引开他们!”

说着便要去解驾前马匹的缰绳,却因动作幅度过大咳出一口血沫,染红了粗布衣襟。

刘玄策的手指死死抠住车辕,指甲几乎嵌进木头。

这车夫是***远府上的旧人,半月前刚被安排进府,平日里总闷头做事,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此刻对方仰头大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和自己故意撞掉的那半颗犬齿,竟莫名相似。

“愣着作甚!”

车夫突然暴喝,一刀斩断缰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扬鞭抽打马背,自己却纵身扑向后方追兵,短刀在雨中划出银亮弧线,“告诉老爷,徐府的人,没孬种!”

嘶鸣的战马驮着刘玄策冲进雨幕。

他死死攥着马鞍,回头望去,只见车夫单薄的身影很快被黑衣侍卫淹没,最后一眼,那人还在挥舞带血的短刀,像极了戏台上拼死护主的末角。

雷声轰鸣,刘玄策突然想起***远塞药时说的“寒魄散”,摸向怀中的手,却摸到了车夫塞进他袖中的半块干粮。

雨丝如刀割在脸上,刘玄策伏在马颈上疾驰。

身后追兵的喊杀声早己消散在茫茫雨幕中,唯有马蹄踏碎积水的声响,混着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他伸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指缝间是雨水还是咸涩的泪。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他咬牙重复着,喉间泛起铁锈味。

怀中的寒魄散硌得肋骨生疼,车夫塞来的半块干粮早己被雨水泡成烂泥,却还死死攥在掌心。

官道两侧的竹林在狂风中呜咽,恍惚间竟化作***远倒下时飞溅的血花,和车夫缺了半颗牙的笑容。

黑马突然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

刘玄策猛然勒住缰绳,看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界碑——“润州”二字在暮色中泛着青灰。

他低头凝视手中染血的缰绳,想起陈无鸢密信里“赵崇礼设伏”的警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赵崇礼……还有幕后那位……”暴雨倾盆而下,将他的低语碾成碎片。

刘玄策摸出腰间酒葫芦,却发现早己在混战中遗失。

他仰头吞下一口雨水,调转马头拐进山间小道,湿透的蟒纹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染血的战旗。

“等着,这笔账,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对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冷笑,马蹄声惊起林间宿鸟,扑棱棱的振翅声中,某个蛰伏的东西,正在他胸腔里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