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土残影
林一凡提着一个军绿色帆布包，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穿过车窗，落在远处灰蒙蒙的群山间。
那片山峦像是积攒了岁月的沧桑，连带着脚下这片土地，一并渗透着一种陈旧却深沉的气息。
他一步跨下车门，寒冷的山风卷起尘土扑面而来，混杂着些许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站台上冷冷清清，几个人影散落在角落处抽烟或低声交谈，和记忆里那个熙熙攘攘的小车站大相径庭。
他抬起头，站台上挂着的一块陈旧的铁皮牌，白底红字，“青石村”三个字，镌刻着久违的归属感。
“一凡，真的是你回来了！”
一声夹杂着惊喜的喊声从旁传来。
林一凡扭头望去，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
那人身穿一件蓝色的旧棉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走近后啪地一下拍上林一凡的肩膀，“几年不见，当兵回来就更像个人样了！”
“二叔。”
林一凡的语气里透着克制的亲切，嘴角牵出一丝笑容。
他认出眼前的人是村里负责接站的老邻居李二叔。
“走吧，别在这风口上站着了。”
李二叔摆了摆手，熟练地接过他的行李，“你小子还记得路吗？
咱青石村可没什么变，山还是那座山，人还是那些人。”
他说着，嘴角挂着微妙的笑意，像是在自嘲。
林一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跟着二叔往停车场走去。
他的视线掠过熟悉却又陌生的站台，沿途的每一处风景都似乎在诉说着村庄的无声变化。
停车场只有几辆老旧的面包车和一辆拖拉机停在那里，山风不时卷起地上的干草，西处乱飘。
坐上面包车，山路颠簸中，他的思绪也开始随之起伏。
窗外的田野早己不是他记忆中那片翠绿的稻田，而是一片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村口那棵曾经茂盛的老槐树，如今光秃秃地立在寒风中，仿佛连树皮都失去了生机。
车子颠簸着驶入村口，几个村民正围着火堆取暖，看到车子停下，纷纷侧头张望。
有人认出是林一凡，随即便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这不是林家那小子吗？
听说读完大学后参军了几年，这次是响应号召回来搞建设的。”
“回来了又能怎样？
村里穷成这样，他一个小年轻能做什么？”
“嗨，年轻人总有股子热劲儿，过几年也就认清了。”
“真有热劲儿，哪会回这破地方，我看他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吧。”
林一凡听得清楚，却不以为意。
他径首下了车，站在村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混杂着柴火的烟味与泥土的潮湿气息，那种朴素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抚过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你爸妈早早就在家等着呢。”
李二叔递过行李，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一凡，村里这些年不容易，你愿意回来挺好的，但有些事，你比谁都懂。”
林一凡点了点头，沉默地接过行李。
他心里明白二叔的言外之意，这座村庄己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生机勃勃的地方，而是一片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他缓缓朝着村子深处走去，途经田间小路，泥泞的土路上布满了车辙印，路旁的灌木丛密密麻麻地蔓延着，甚至遮住了一半的路面。
村里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几乎没有翻新的迹象，偶尔能看到几缕炊烟升起，却显得那样微薄。
家门口，那扇斑驳的木门微微敞开，透出几缕昏暗的灯光。
屋里传来父母低声交谈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些许兴奋与不安。
林一凡站在门口停了几秒，握住门把的手却没有立刻用力。
“妈，我回来了。”
他终究推门而入，沉声道。
屋内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起身。
他的母亲第一时间冲过来，眼圈红了却强忍着眼泪，“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啊。”
父亲在一旁干咳了一声，语气硬中带软，“回来就安安心心待着，别一天到晚瞎折腾。”
林一凡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他知道父亲的性格，更知道这句话里的复杂含义，但他既然决心回来，就做好了面对任何困难，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的决心。
屋内的陈设依然是多年前的模样，墙角的老式电视机旁放着一台旧得发黄的风扇，桌上是母亲刚热好的饭菜，土豆炖肉的香味弥漫开来，勾起了他的食欲。
三人围坐在小桌旁，母亲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父亲则低头默默喝着酒，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最终化为沉默。
夜深时，林一凡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光。
他闭上眼，耳畔似乎响起了战友们的笑声，那些在军营里一起拼搏的日子清晰地浮现。
他的手微微握紧，又缓缓松开，终究化作一声低叹。
这片故土，他己经归来。
未来会怎样，他无法预料，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片土地继续沉寂下去。
第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