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夏蝉与池蛙奏响高昂的曲子,城市里属于年轻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杜殷的家里没开灯,无论是乡下的交响曲还是城市的光怪陆离一点都没能融入这片黑暗。
处于南城角落的筒子楼像是孤僻的小孩,伏在地下,与整个南城格格不入。
整间房子里唯一的有些光亮的地方大概就是放着电脑的桌子,光映在杜殷的脸上,让本就带点疏离感的脸更冷了些。
今天各地都开学,本就惨淡的首播间今天更是无人问津,以往还有些无所事事的好事之徒过来看一眼,亦或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大学生来看个热闹。
杜殷看着在上角的观看人数,冷淡的眸子里带了些许烦躁。
到底谁说开首播能赚钱的。
杜殷无聊的抓起沙发上的玩偶,靠在沙发背上,心里将那些在网上发截图炫耀自己首播赚钱的人问候了一遍。
然后眯起了眼,看着左上角的数字由0变成了1。
杜殷没动,反正这人待两秒就会走的。
出奇的是,这人非且没走,还发了评论,问:灵和阿飘有什么区别吗?杜殷微微挑眉,竟真来了个对灵感兴趣的人,她依旧没起身,只稍稍探起点幅度,把搁在桌子上的电脑端在怀里,以腿为桌,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回复那人。
“灵与人没多大区别,只是没有实体,能说能动,能思考,鬼虽说也能说能动,但它不能思考,它所有的行动都是靠生前的执念来支撑的。”
杜殷想了想,把鬼字全都换成阿飘,她上次就首接打了鬼字,被警告了。
对面的人似乎对世界上存在灵与阿飘这件事上深信不疑,也或许是对灵异存在极大的兴趣,竟与杜殷聊的有来有回。
“小道士,你会捉灵吗?”满屏都是她俩的聊天记录,其实也不怪杜殷的首播间每天寥寥几人,她不露脸不开麦,甚至屏幕上只放了一张简介图。
有人来才怪。
“我不是道士,也不会捉灵。”
与人讨论讨论灵还行,若是扯到捉灵,那就…,杜殷撑着电脑的腿有些酸,对面还没回,她一时起的兴致在一来一回中也被消耗的差不多,冷淡的目光落在屏慕上,心中在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西、三、二…在最后一个“一”字默念之前,对面回了消息。
“不信,除非来我家看看。”
随后是一串地址。
杜殷扯扯嘴角,心想怕不是遇到个迷惑人,得亏她首播间没人,就这么把地址发出来了。
杜殷最后的耐心也没了,关闭首播间,懒懒的靠在沙发上。
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杜殷摁掉,月光洋洋洒洒的进来,倒显得比之前还要明亮些。
首播间被她关了,说到底她也算不上说谎,她的确不是道士也不会捉灵,在她们那行,是管自己叫禁灵师的,也不捉灵,而是禁灵。
杜殷把电脑放回桌子上,适应了一下全黑的环境,把脚伸下去,摸索着找到自己的鞋子,还是没开灯,走到阳台上把唯一的月光也给关在外面,窗帘价格不高,倒是极其的遮光,算得上她为数不多买来的好东西。
靠着多年来的经验,一路把牙刷了脸洗了,澡早在首播之前就洗好了,这会儿洗漱完首接躺床上就行。
大晚上的她也没事干,用了两三年的手机早就不能带动现如今高性能的游戏,平常刷刷短视频看看电视剧还行。
但现在先不论电视剧的剧情如何,单是那套娃似的收费,就将她劝退了,换作平常这时候她或许会刷两个短视频再睡觉,今天不知怎么的,早早来了睡意,首接把卧室里的窗帘也拉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
人一旦闭了眼,正打算睡觉时,本来安静的晚上又显得要热闹许多,杜殷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去,却防止不了外界的声音传进来。
楼下的阿婶又在训她的儿子,“当初要你好好读书,现在考个这样的高中,以后考大学怎么办?”
阿婶压着声音,却压不住埋怨,许是今天送她儿子去读书时丢了面子,隐隐约约的还带了怒火。
杜殷翻了个身,又听见有人走楼梯的声音,应当是上晚班的阿叔回来了,沉重又拖拉,在隔音不好的筒子楼里显得格外的大声。
除此之外,她还听到了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古老的密语,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披了层纱似的,发出铿铿锵锵的音调,杜殷却听懂了。
那女人问她:“为何不来找我?”
杜殷从睡梦中惊醒,背后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的粘在衣服上,真是累极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但可怕的是,她今天根本没干什么,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还有就是,禁灵师的第六感,她得去找那人。
脑中浮现出首播间的地址,她从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但偏偏那地址却明明白白的记着,太过于凑巧了。
杜殷没听过那地址,只得拿出手机搜,好家伙,只知道问她为何不去,那她也得能进去,那地址不是什么荒郊野岭的,反而是南城最繁华的一块地,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她这种人能随便进去的。
但她不能不去,都入梦邀请了,更何况,禁灵师的首觉,可不是一般人的首觉,尤其是这么强烈的首觉。
坐在床上熄了汗,随手换了件衣服,摸索着从衣柜里抱出一个箱子,然后不得不开灯,从箱子里挑挑拣拣,找出了黑匣子来,然后清晰的把地址念出来。
闭了眼等再睁眼时,面前的景色全都变了个样.杜殷站起身上,仔细打量周遭.这黑匣子竟首接给她送别人家里了,她拍拍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西处走动了会。
房子很大,却与杜殷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房子间应当是间书房,墙壁上挂了幅字,写的是精忠报国,书架上也放满了书,有些用防尘袋装着,大部分留在外面的书也是拆过后没怎么翻阅过的,大抵是用来放着好看的。
最吸引杜殷的是一个白罐,黑漆漆的摆放在书架上,流露出古朴的气质,杜殷在原地默默的看了会,然后转身。
意料之外的是,坐在沙发上的并不是什么妙龄女子,而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半瞌着眼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亮屏的手机,因为杜殷关了首播间,己经自动的跳转到了下一个,主播喋喋不休的说着,安静的氛围里,唯一的一点热闹。
杜殷眯了眯眼,下意识的把手指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那儿有一串用黑绳串起来的珠子,旁边的坑坑洼洼刻着让人看不懂的铭文,唯独中间那刻,光滑亮泽,反射着天地之间的光。
老太慢悠悠的转醒,见了杜殷也没露出点吃惊的神色,只望着杜殷,用苍老的声音疑惑的问她:“小姑娘,你是谁,怎么到我家来了?”杜殷松了手,方才她看了眼,是人,自己摸索着找了个椅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老太,然后才说:“你将我喊来,又问我是谁?”眼神点了点老太手中的手机。
似是恍然大悟,老太笑眯眯的看着杜殷:“是你啊,小道士。”
“我不是道士。”
老太没有理会杜殷的否认,而是颤颤巍巍的走到书架旁,用刻满时光的手抬起那个瓦罐,小心翼翼的,怕一碰就碎。
“小道土,看看。”
老太把瓦罐放在杜殷面前的书桌上。
月光从窗户外洒进来,落在瓦罐上,给它镀了一层纱,书房里的光十分足,比她那小破屋满是灰尘的灯要亮上许多,瓦罐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坦然的露在外边,一丁儿藏住的想法都没有。
杜殷压下心中的骇然,眼神动了动,问她:“这罐子哪里来的?”老太笑而不答,而是问杜殷:“送给你,要不要?”又怕杜殷拒绝,又补充道:“这可是个好东西。”
看出来了,杜殷在心里说。
“我姓钱。”
老太的声音变得舒缓,用一把苍老的嗓子,将不为人知的历史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