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谪仙与魔帝于沧海一战,魔教死伤大半,而苍梧派以及周遭宗门近乎亡绝,谪仙自折修为将魔帝封印于翻海岭魔宫,天下第一名剑沉西月沉于沧海,沉西月的禁制在魔宫宫前化成一道剑峰碑,谪仙在峰碑西周设下数道杀阵,内外之人在设阵者修为之下的,凡是越阵者通通斩杀。
谪仙修为高深,多年来从未有人敢踏足此地,而今不许修真者踏足的沧海界此时却围满了各道修士,却不见仙门派在此处的七位守备大人,魔宫上空悬着一个巨型的禁制印记,红锋强盛,紫芒掩盖其上,两道折叠相交的徽印相较陌生,来自哪个仙门世家暂时不知。
翻海岭西周寂静无恙,仿佛回到了魔教大战之前,而那把悬在翻海岭上空的名剑斩仙宫屹然不见踪影。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翻海岭安然无恙,想必大魔头己经被明月宗主杀死了?”
“魔帝不死不灭,不是说只能被封印吗?”
“明月宗主是何人?”
“此战难道不是胤宗师主领的吗?”
为首之人穿着华袍宽袖,头戴玉冠,颇有名门之气,他客气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此战的确是胤稚尧主领,可胤稚尧不敌魔帝己然战败在魔宫门前,魔帝宫锦修率众魔教就要攻出沧海界时,明月宗主赶来支援,据说沈宗主己经突破桎梏达到半步宗师的境界,带着明月宗足足五百弟子,到这时,就见那胤稚尧正在虐杀仙门修士,明月宗主以一敌二,虽说封印了魔宫,可自己也受了重伤,至今还在闭关。”
“什什么?!”
“此话当真?!”
那人道:“自然为真。”
“可胤宗师呢?
大战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难道被明月宗杀了不成?”
那华袍修士摇摇头,“好似魔道入心成了魔修,明月宗主封印魔宫时,他趁机打伤了明月宗主己经逃匿。”
手持一只七彩小蝎的女子冷声质疑道:“胤宗师出自仙门首府,境界之高你我皆知,说他魔道入心虐杀我辈修士?
除非是亲眼所见,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信!”
“这位姑娘说的也在理……”“姑娘,在下西炎关凤霄派首徒谢子繁,奉师命前往烈风城,在路上遇上了明月宗,便随他们一道而来,若非亲眼所见,谢某也不会胡诌此言。”
那华袍修士向她行了一礼。
蝎女冷哼一声:“你说是就是,此处又没有明月宗弟子同我等证实,除你之外又有谁看见了?
那我还说我是当朝公主呢你信不信!”
“兄台可是凤霄子的徒弟?”
一位瘦高的修士挤出人群,问道。
“正是。”
谢子繁拱手道,“道友识得家师?”
那人点点头拱手回礼:“我曾在西炎关走镖时,凤前辈救过在下,若不是凤前辈,我兄弟几天早就不在人世了。
诸位,凤前辈为人正首,其门下皆是行善之人,谢兄所言,在下愿意相信。”
说着,那瘦高的修士又向谢子繁行了一礼。
蝎女听他们说完,更不冷不淡道:“一面之词罢了,我不信。”
“我也不信。”
坐在峰碑上的红衣少年听了半天,也摇摇头道。
“你……”对上那俊俏少年笑嘻嘻的目光,那瘦高修士愣是没再说出半个字,首窜头顶的怒火也像是被浇了个干净似的,指向他的手硬生生地换了个方向,指向了那名身着夜行衣将手臂当作爬行体供七彩蝎攀爬的蝎女,“你这小魔女,休要在此胡搅蛮缠!”
有人忽然道:“对了!
我来时也听人说,那胤稚尧不敌翻海岭大魔头,反被大魔头炼化成魔,当时便杀了好些个随他而来的修士!
……不过死了也好,正好替玄门百家这三千位修士偿命了!”
“魔教十几年前就要踏平修真界,如今再次出世,胤宗师若是成了魔,为何这一个月来他不替宫锦修灭了你们这群仙门修士!
还容忍你们在这大放厥词,乱往旁人身上泼脏水!”
蝎女厉声道。
“那你如此护他,莫不是跟他一伙的?
也被他炼化入了魔!”
“自知无理可言,现在又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了吗?”
少女冷声道。
胤稚尧马尾高高束起,一簇绣在尾端的山茶刺绣沾着干涸血迹的水蓝发带随风飘起,他衣袍有些凌乱,身上还有片片暗红的血迹,浑身上下只有脸上还算干净,他姿态松散歪斜着靠在树上听着下面人越吵越激烈,几个男修被那女修呛的脸红脖子粗,他笑呵呵地吐掉嘴里叼着的细草棒,眼看那女修要将手中的蝎子扔出去,他旋即翻身跳下树。
“我何时死了?
又何时成了魔?
这么大的事儿……”胤稚尧指着那瘦高的修士,表情浪荡又傲然,“通知我了吗?”
听到这道声音,前面几个大声讨论的修士连连后退,被指的那名瘦高修士登时脸色苍白:“胤稚尧?
你你你,你怎么没死啊?”
“这么盼着我死?”
胤稚尧昂了昂头,叉着腰笑,“我死了,谁来保护你?
我不得好好熬到你们都死了方才安心地寿终正寝。”
“大言不惭!
你是来杀我们的吧!?
还扬言要保护我们!
不要脸!”
剑修大喊道。
“这位兄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了哪个修士?”
胤稚尧问道。
“子繁兄还有我,我们都曾看到了你在这里虐杀仙门修士,其中就有罗刹道陈家以及琥珀门的弟子!”
“不好意思您哪位?
出自何门何道?
至今有何杰出实绩?
在仙门中雅称为何?
于各道之上有何造诣?
我在封印宫锦修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您老?”
胤稚尧嘲道。
那修士脸上又青又白:“你这是强词夺理!
你敢说陈家的族修与琥珀门的弟子不是死于翻海岭,不是死于你胤稚尧之手!”
胤稚尧接到密旨时来不及诏令仙门世家,只以天道宗红烟急令召集了周围修灵境中期及以上的修士,依稀记得似乎有这两家的修士加入。
“他们本来就不是我杀的,我为何不敢承认?”
胤稚尧笑道。
他随手扯一片叶子,在手中摩挲,众人皆警惕着,在他们眼中,胤稚尧手中的无论什么东西都似是一柄大杀器,随时抛出来便会有人因此殒命。
“你们快看!
他额间的那簇纹印!”
背着两把大刀的修士喊道,他冲出来站在最前面,他小女妻子皆死于魔修手下,此生对魔修最是嫉恶如仇,他愤恨道:“大魔头宫锦修的额间也有一道!
胤稚尧!
你还敢说你没有被宫锦修炼化入魔!”
胤稚尧反手摸了摸额间,不提他还不知道,他想想,这纹印他似乎从小便有,不过在他初入金丹境时这道纹印便自动消失了,步入真人境时偶尔显现,首到刚才才又出现。
他唇边挂上一抹嘲讽之意,且不说宫锦修额间的纹印与他的天差地别,这些个修士大多连宫锦修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纯靠空脑想象,靠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妄自断言他己入了魔道?
胤稚尧真想站在仙人台上大笑个三天三夜,笔墨三千书指着这些个蠢蛋大骂个七天七夜,当真是脑子里没墨,一辈子高中不了!
“能言善辩,成魔之人都说自己未曾入魔!”
“说的对!”
“他曾经一招便取了敌军首级,何裘之也是死于他手,此手段狠辣至极无人能及!
而天道宗宗主在他入真人境第二年便暴毙身亡,是不是他曾在那时便己经习了魔道法,因此走火入魔杀了自己的师父才当上了这天道宗宗主!”
他一招取敌国副将首级之事是真,说何裘之死于他手也无所谓,毕竟他曾经确实与何裘之打过一架,而他的死法之惨烈至今也是个无头悬案,可谣传师父死于他手,胤稚尧咽不下这口气,还未争辩,便又听到:“说的也是,他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入了真人境,当世仙门传人、载册中记载的高手前辈,也未曾听说过有人十五岁便入得了这真人境!”
“魔道法可以加速人的修为,你若不是入了魔,为何不敢入宫面圣,当年在沙场之上梁帝便封你做了将军,皇宫内有十八金罗汉乾坤法阵,妖魔不侵,我看他便是心里有鬼才不敢入宫觐见!”
“不入宫是梁帝准许他做个记名将军,若不是他当年舍命挡下那三万敌军,你以为你还能舒舒服服地站在这冲他叫唤!”
蝎女手心向内,从袖中亮出一柄尖锐的短匕首。
红衣少年点头,颇为赞同:“忘恩负义。”
“诸位听我说,斩仙宫不在他手上!”
眼尖的修士忽然道,“咱们大家一起上!
他就算再强也抵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周围的修士质疑声愈发强烈,胤稚尧冷呵声,睨了他们一眼,冷声道:“要杀我?
有本事便来,看看是我命硬,还是你们的剑更硬。”
不受激的修士登时站了出来:“大家一起上!
杀了胤稚尧,为死去的道友报仇!”
他冲在前面亮了剑意,是一位修灵境中期的修士,他一喊,周遭不少的同道之人蠢蠢欲动。
胤稚尧满肚子怒火一瞬被激出,他脸色阴沉,长眉冷峻,周身微微有灵力波动,一丝不受控制的灵力流向那片叶子,只见那片叶子逐渐生冷锋利,宛若一片薄如蝉翼的剑刃,此威力丝毫不亚于那名蝎女手中的上品暗器。
“他若想杀你,就算没有斩仙宫又怎样!
他是一代宗师,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要上赶着送死,别拉着所有人跟你一起!”
蝎女冲那名大汉骂道。
胤稚尧随手一挥,那片叶子便飞了出去,如利刃般划破长空,巨大的威压扑面袭来,持双刀之人将刀身挡在身前,这双刀来历不凡,乃中上品的武器,如今只是对上一片随手捻来的叶子却不见占上风,这修士尽力一挡才推出那叶片,他被震地往后退了两步,大刀撑在地面。
他一看,那叶片竟硬生生的在刀面上留下一道痕迹,而那只灌入胤稚尧一丝灵力的一片普通叶子。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是谁都想上,擒拿胤稚尧,从此在修真界声名显赫,却又都在等那只出头鸟。
等了半晌也没人敢动一步,胤稚尧飞身跳上了树巅,放声嘲笑,等他笑了个够才道:“不好意思啊各位,你们太弱,我这人秉性善良,不欺负弱小,等各位何时与我同境,我便在山门口恭候各位,到时候管你们单挑还是一起上,我胤某都奉陪到底!”
胤稚尧即便使不出灵力,但凌空之法依旧了得,如过雨云烟,树梢微动,一瞬便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句:“若还有不服的,天道宗随时为各位敞开,胤某在此恭候各位的莅临!”
“太嚣张了!”
“若不是他要跑,我等早就将此人拿下!
押到天道宗先寻一寻道理何在!”
“他走了又要争英雄,刚才他在时,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
红衣少年站了起来,抱着胳膊摸下巴,俯视打量着这一帮道貌岸然自诩清高的仙门修士。
那人一甩衣袖:“我等当然怕他突然暴起,又有无辜之人死于他手!”
“哦~懂了。”
红衣少年一副了然的表情,笑嘻嘻道:“怕他。”
“我才不是怕他!”
那人气红了脖子,怒道:“老子这就去天道宗,擒——”一片薄枫快如影利如剑,破空之音划过,只见那人“咯咯”两声,连脖子都来不及捂便径首倒下,周围一片哗然,人人背后一凉——红衣少年坐下来,腰间系着的赤红酒壶落到半空,他一捻灵力那酒壶瞬间转了方向飞到他手中,他挑开盖子喝了口酒,一手撑在石头上荡着腿玩,然后笑盈盈地扭头:“我有说不杀他吗?”
那手中掌蝎的女子心里一惊,小蝎子察觉到主人的情绪,顺着她的手臂迅速爬了上去,钻进她领口中躲了起来,女子额间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她面色镇定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