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明扫墓
今天是清明节，按照往常的习惯，一大早沈夕颜就跟着爷爷出门扫墓。
农村实行土葬，埋葬的地点要请风水先生算好，墓地分布零散没有规律，有的墓地在村落周边，有的墓地在高山旷野之中，要找到这些偏远的墓地，往往需要跋几重山，涉几道水。
沈夕颜和爷爷走在田埂上，细雨还在静悄悄地下着，慢慢润湿了她的脸庞，那样轻柔、那样细腻。
绵绵细雨像一个温婉的江南姑娘，以一种极尽柔美的方式滋养着大地。
小溪里的水涨起来了，向下潺潺地流动着，溪水清澈见底，摇曳的水草清晰可见。
地里的菜正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沐浴，通体湿润，表面看起来油光水滑。
一畦一畦的菜园苍翠欲滴，像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玉。
真可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田埂两旁野草上的露水打湿了爷孙俩的裤腿，沈夕颜鞋子上沾满了地上的稀泥。
走在这样的小径上要格外小心，被雨浸湿的黄泥就像润滑剂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爷爷穿着解放鞋走在前面，常年劳作的他根本不把稀泥当回事，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
沈夕颜就不同了，好几次都差点滑倒，她索性找来一根树枝，像老人拄着拐杖般，跌跌撞撞地前行。
走过了一片片田地，爷孙俩来到山脚，他们要爬到山上去祭祖。
一条小路蜿蜒盘旋而上，爷爷提了提背篓，将裤腿挽起来继续前行。
越往山上走，山里的雾气就越重，刚冒出新芽的树枝上挂满了水珠，水珠滴下又积聚。
山沟里几朵粉色的花朵若隐若现，那是桃花开了，定睛一看，越来越多的花从山雾中涌现出来，野樱花、野石榴花、梨花竞相开放，花骨朵儿不大，却十分清新脱俗，淡雅无尘。
树林里飞出一只斑鸠，落在杂草丛里咯吱咯吱地走着，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山涧的清风迎面吹来，沈夕颜打了个寒颤。
虽然己经开春，气温有所回升，但山里寒气重，加上她的衣服裤子甚至头发都己经打湿了，她感到有些冷，于是加快脚步，让运动产生的热量抵抗这份寒冷。
不知走了多久，爷爷在一块荒地上停了下来，他将背篓放在一旁的大树下，从中取镰刀开始砍周边杂乱的树枝和野草。
十几分钟后，一个土包显露出来，爷爷对沈夕颜说：“这是你太爷的坟。”
沈夕颜走到太爷的墓碑前，取出香烛、纸钱点燃，她郑重地作了三个揖，在心里默默念到：“太爷，人们都说去世的亲人会在天上保佑自己，你一定要保佑我心想事成。”
沈夕颜看着眼前的土堆，感到很亲切，她认为太爷肯定会听到自己的心声，有一天帮助她实现愿望。
爷爷取出用白纸剪成的波纹花式纸条，挂在插在太爷坟头的树枝上，这种方式用当地的话叫做“挂青”，音同“挂亲”，有挂念亲人之意。
接着，爷爷在一片空地上放鞭炮，他说这样可以吓走其他鬼魂，防止他们来抢烧给祖先的纸钱。
沈夕颜听得一愣一愣的，莫不是周围有一群鬼魂在游荡，只是自己看不见他们。
她望向西周，只见群山围绕，树木丛生，水雾在风的吹动下向远处飘去。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山林也黑压压的，高大的树木像一个个庄严肃穆的判官，此刻正俯视着自己。
西周万籁俱静，只有树林深处传来的鸟鸣能暂时打破这可怕的沉寂。
眼前的景象让沈夕颜心里有些发慌，感到一丝恐惧，她看向太爷的坟，双手合十默念道：“太爷，如果有鬼魂来抢你的东西吃，你一定要打败他们。
还有，你不要让他们现身吓唬我。”
“走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爷爷己经背起背篓往杂草丛生的路上走去，沈夕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到爷爷前面，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向太爷的坟，坟上挂着的白色纸条在微风中缓缓飘荡。
沈夕颜跟着爷爷陆陆续续扫了几座墓，有的地方实在太过偏远，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杂草长得比人都高，西处荆棘丛生，一不小心就会被尖刺划伤皮肤。
爷爷依旧挥动镰刀砍去周围的杂草乱枝，露出的坟几乎快和地面一样平，没有墓碑，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土堆。
时间将逝去亲人的痕迹抹平了，却洗刷不掉留在后人心中的挂念，无论什么天气，无论道路有多么艰险，后人都会如期而至，让燃起的香火向地下的亲人传递思念。
山里的人从落地的那一刻就离不开这片土地，一辈子在这方天地耕耘，是这片肥沃的土壤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万物轮回，有人出生，有人死去，大山、土地就以极其包容的心态给逝去的人们提供栖息之所，让他们得以安详地长眠于地下。
扫墓结束后原路返回，走到村口时，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己经升起袅袅炊烟，路上走着挑着箩筐回家的村民，远处传来母亲吆喝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村庄附近的山坡上飘着白色、红色的纸带，那是坟上的挂青，有的坟头还挂上了红色的纸灯笼。
在这特殊的日子里，人们完成了祭祖活动，为己逝的亲人、祖先，庄重地送上自己的思念与敬意。
这神圣的生命交流仪式，一年年轮回、一代代传承，将生生不息永久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