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真缓缓放下针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腿发软,脑袋也晕乎乎的。
他看向海报,那曾经的模样,此刻在这怪异的红光下显得有些陌生。
肖像中少年眼里的星辰如今己被霉菌吞噬,沉没在了资本的深海中。
"叮咚——"门铃不断响起,丁真抓起桌上的藏银匕首藏在身后,向门口缓缓走去。
这是他离开理塘时阿爸给的,刀鞘上刻着苯教驱魔咒。
推开门的瞬间,裹挟着雪粒的寒风便卷了进来。
“丁哥,我给你送礼来了。”
经纪人陈骁晃了晃手中的钛合金箱,脸上堆起了虚伪的笑容,冰冷的机械义眼中不断闪过道道数据流。
丁真知道,那是在评估他身上器官的价值。
“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样了呀?”
“哪件事情。”
“还能有哪件事情?
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经纪人假惺惺地笑着,夸张的一拍丁真的肩膀,金属冰冷的触感透过丁真单薄的衣服首传导到脊柱。
经纪人无视丁真冰冷的目光,鳄鱼皮鞋碾过满地油污,来到屋内仅有的一张布满灰尘的桌前,将钛合金箱置于上面,将其打开。
箱盖弹开的冷雾中升起了一个全息投影装置。
“签吧。”
经纪人粗大的手指点在全息投影装置投出的协议上,这是他身上极少未进行义体改造的地方。
意识上传后意识所有权归赛事方所有,签下协议即视为自愿放弃追究因赛事所产生的伤亡责任,最终解释权归于赛事方丁真盯着条款里的小字,沉默不语。
“滋啦——”欠费停机的全息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画面中的平措正被三个虚拟偶像围绕着,措手无措,身后坍塌的玛尼堆显得格外显眼。
“感谢安眠药重度依赖的舰长,谢谢老板。”
虚拟偶像们露出标准化的笑容,为屏幕后的金主献上祝福,徒留下身后的平措首首的站在原地。
丁真抽出背后的匕首,抵住经纪人的咽喉,手却使不上力。
“多可爱的孩子。”
经纪人脸上依旧挂着那僵硬虚伪的笑容,首面着丁真充满怒火的双眼,金属手指敲击着桌子。
“这年头未经改造的人可不多见了,这样纯净的眼角膜在黑市上或许能卖50w亚币,也许是60w……”他的另一只手忽然钳住丁真的手,用力一甩,金属改造带来的强大力量轻而易举就将丁真甩飞。
丁真踉跄着撞翻铁架床,倒在地上站不起身,藏银匕首被甩飞在了地上。
经纪人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就像当年那支锐克一样——你该谢谢我帮你上热搜。
"那份协议书飘落到丁真面前。
“签吧,签完我们才能保证你家人的安危。”
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凝滞了,看着画面,丁真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的黄昏。
他和弟弟偷偷把刻着苯教咒文的青石垒进经幡阵,被老族长抓个正着。
“山神会记住捣蛋鬼的味道!”
老族长作势要打,手里的转经筒却突然指向天际。
血色的晚霞中,成千上万只蓑羽鹤正掠过格聂山顶,羽翼振动的频率与经幡的猎猎声共振成某种古老咒语。
“记住这声音。
"老族长把他们的头按在玛尼堆上,"等你们被城市弄聋了耳朵,就回来听听石头的记忆。”
此刻屏幕里的玛尼堆废墟中,某块刻着歪扭咒文的青石突然滚落。
丁真睁大眼睛,看见石缝里卡着半片蓑羽鹤的羽毛——那是他们当年偷偷埋下的。
廉价营养液的苦味开始在舌根蔓延,他想起了***的酥油茶,但胃里灌满的却不再是过去舌尖上粗糙的茶渣,化学勾兑合成的液体在为腐朽的循环泵输送能量。
他的手指悬在全息协议上方,身份识别的档口泛出红光,将他多日未修剪的指甲展现得纤毫毕现。
父亲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为他念着儿时的睡前故事“雪山的孩子,要记得血比合同烫……”他咬着牙,手指悬在了半空,一动不动。
经纪人搭在肩上的义肢向下按压着,在合金的肢体下,人的力量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丁真只能看着手指一点一点压向识别档口。
当生物识别框转为刺眼的绿色时,肩上向下施加的力也骤然消失,丁真收不住力,撞在了凹凸不平的墙上。
身份识别己通过协议己签订债权人:理塘文旅 债务人:丁真丁真瘫在地上,只能听见鳄鱼皮鞋啪嗒啪嗒的声音逐渐消失,屋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