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命途坎坷,不过二九之年。”
这是他刚出生时,一位大师曾对他父母讲过的话。
三岁之时,失去味觉,任何吃食都尝不出味道。
六岁,失去嗅觉,从此喝药再没捂过鼻子。
九岁,听觉,十二岁,视觉,十五岁,知觉,从此他的意识沉入无尽黑暗与孤独。
今日,乃是他年满十八岁生辰。
李安坐在桌边,将碗中的酒斟满一饮而尽,随后视线落在躺在床上只剩下呼吸的李长生身上。
“这个拖油瓶,终于要死了吗?”
坐在床边痛哭的陶洛红指着李安的脑袋骂道,“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这孩子己经这般命苦,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吗?”
李安冷哼一声,“今夜老子有不好预感,但愿能送这个拖油瓶安心上路。”
此子命途坎坷,不过二九之年。
这孩子命苦,活不过十八岁,每三年失一根,十八岁六根尽失将彻底结束生命。
那位大师说过的话,都在一一应验,虽取名长生,终究不过是个念想。
这十多年来,夫妻二人也曾竭尽全力的想过办法,可无论是寻医亦或是问道,那些找到的神医或是高人皆是摇头叹息。
此时的李长生听不到父亲的冷言,也看不到娘亲的落泪。
从三年前失去知觉开始,他就一首在心里默数着。
约900个数,便是一刻钟,7200个数,便是一个时辰。
这是他八岁时,一个和尚教他的,说他有一天会用得上。
也确实用上了,他就这样数了三年,“终于到时候了吗?”
他心中这般想着。
“我就要死了,父亲,娘亲,这副身躯给您二老添了不少麻烦吧。”
“最后的三年,孩儿能够保留着意识,数完了那些哏长哏长的数,想来我那动不了的身体,依旧被您二老照顾的很好。”
“孩儿去了,不要伤心,娘亲别哭,父亲少喝些酒,这一天孩儿等了很久了,在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孩儿连自尽都做不到,这一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孩儿有负长生之名,今日散离,来生再见。”
坐在床边的陶洛红,紧紧的握着李长生的手,发现他的呼吸好像变的更平稳了些。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心中不知何处,似乎放开了一些,这种感觉没有来由。
她的手掌,轻轻放在李长生的胸口,感受着他不断变弱的呼吸。
李安走上前来说道,“死了吗?”
陶洛红摇摇头,“应该很快了。”
李安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虽说当年是替侯爷照顾这个孩子的,老子没想到的是,照顾一个病恹恹的小孩儿,竟然会照顾出感情来。
他娘的。”
“李长生,你叫老子一声爹,老子这个爹没当好,治不好你的病。
但你也不要怪老子,侯爷说了,你这病,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不过,你走之前,可能会有一些宵小之辈来打扰你,既是奉侯爷之命,也是老子这个当爹的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你安心去吧,爹送你最后一程。”
说完又看向陶洛红,“你陪着他。”
陶洛红微微点头,“小心些。”
李安走进柴房,从圆木堆里拿出了一根,用力一震,那根圆木西散而开。
留在原地的是一柄寒气逼人的陌刀。
他将陌刀扛在肩上,推门而出。
消失在陶洛红的视线当中。
凤阳村,是李安夫妇带着李长生长大的地方,平常的这里和平安详,可今日,却夜黑风高。
熟睡的村民并不知道,己经有一队人马将这个小小的村子,给围了起来。
“莫将军,是时候了吧?”
一位身穿官服的白胡子老头说道。
那位叫莫将军的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平静的说道,“王爷说了,必须到丑时才可动手。”
白胡子老头点点头,“王爷的命令自当遵守,但老夫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听说那李安是镇妖司的人。”
“从镇妖司出来的,恐怕都不是善茬。”
莫将军却只是冷哼一声,“镇妖司又如何?
王爷早就调查过他,十八年前进入镇妖司时,不过是一介黄级镇妖使。”
“那就是一群喜欢欺负欺负小妖的宵小之辈罢了,更何况,即便他有些手段。
王爷也早有准备。”
说话间,他的视线看向了身后的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脸。
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接近的肃杀气息。
而他的腰间挂着一枚腰牌,上边刻着一个玄字。
“镇妖使,那就由镇妖使去解决。
王爷有令,今日必须将他的尸体带回去。”
轰!
忽然之间,一声惊雷响起原本漆黑的夜晚被瞬间照亮,所有潜伏在周围的士兵们,都被惊了一下。
莫将军更是眯起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高空之上极速的坠落。
下一刻便落在了他身前不足三丈远的地方,那人肩上扛着一柄陌刀,周身还伴随着雷霆气息,令人骇然。
莫将军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那一枚刻有黄字的腰牌,轻声问道,“李安?”
李安微微一愣,“哦?
认识老子。
但老子似乎没见过你,是哪位王爷身边的狗啊?”
莫将军也没生气,回答道,“在下莫恒,千牛卫中郎将,见过李安巨。”
李安顿感意外,“皇家禁军,那便是魏王的狗,喂,姓莫的,吃了没?”
莫恒一愣,面露不解,似乎在疑惑他问这个干嘛?
但还是回答道,“吃过了。”
李安将陌刀一举,“没吃?
那吃我一刀。”
说罢,天空再次响起雷霆之声,数道雷霆极速的涌入那寒气逼人的陌刀之中,下一刻,他纵身一跃,朝着莫恒的面门猛然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