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才过，天气己经蛮热了，低气压的空气里头都是水汽，一晚上都冇消散。
匆匆忙忙地洗脸漱口，把头天剩的饭菜丢到微波炉里转着，燕燕点了三根香给妈妈上上。
七个七都过完了哦，她说：你都冇回来看我一下。
墙高头的那个老太太不苟言笑地瞄着她，没有应声。
换好衣服，才扒了两口饭，电话就来了。
是向阳。
起了冇燕燕。
向阳的喉咙有点哑，肯定又喝了酒的，燕燕准备说他两句，想一想算了。
雨停了冇？
她问。
电话那头向阳动了一下，拉窗帘，说：冇哦，下得还大些。
开车注意点，不行的话搭地铁还方便些。
她嘱咐完又嫌自己啰嗦，把调羹咬了一口。
你那边天气还好撒，过了早冇？
向阳又躺回床上。
在吃。
燕燕挖了一瓢塞进嘴里，裹（嚼）得很大声。
待屋里吃的？
么样不出去过早？
还有点现饭，不吃糟蹋了。
向阳听了笑：你先还老是嚼老娘，正暂……他停了一下，说：你都不晓得我几欠那一口热干面。
欠就回来撒，燕燕心里想，火车飞机都快，几个钟头的事。
结果说出口的却是：想吃的话我在网上给你买点那种方便热干面过去。
啧。
向阳叹了口气：那种只能解一下馋，店里现烫的才能救命……还救命咧。
燕燕笑了一下，想起妈妈。
是两年还是三年前，妈妈难得地跑到广州陪着他们两口子过了一回年。
那个时候她应该就晓得自己的病了，硬是杠着没说。
腊月天里头，连声招呼都冇打，滴嘎大的个老太婆拖着箱子就来了。
向阳头天跟客户喝到半夜，屁是屁鼾是鼾地睡着没醒。
燕燕怕公司冇得人招呼，一大早上就出了门。
也不晓得她是么样摸到的路，到了小区门口才打电话。
燕燕正在财务室骂小杨，都到年边上了工资年终奖福利还有给七七八八的关系准备礼物的账都还没理清白。
小杨一边擦眼泪一边敲键盘，燕燕觉得是不是骂得太过了，可发出去的脾气又收不回来。
接到妈妈的电话，燕燕嚇了一跳，冲着电话吼：么样不说一声就来了？
路上万一出了么事怎么办？
妈妈说：能出么事，方便得很，上车眯到眼睛睡一觉下车就到了。
你快点下来，保安不让我进门。
下来个鬼，燕燕说：我在公司里头，向阳在屋里睡觉，你等哈，我叫他起来。
连打了三西个电话向阳才接，燕燕卯着昂：是么样睡得那好咧，电话都快打破了。
向阳迷迷瞪瞪地说：么样，公司有事？
燕燕说：公司能有几大的事，快下楼，老娘在小区门口等着在。
挂了电话，小杨的眼泪也干了，燕燕跑到茶水间煮了杯咖啡给她，说：我是说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妈来了。
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燕燕赶赶忙忙开车回家，才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
向阳扑在桌子跟前往嘴里扒面，口里头的咽下去以后靠在椅子背上叹气。
你吃了冇？
他问。
燕燕看了一眼钟，说：几点了还不吃。
他用手心勒了一下嘴巴，看了看上面沾着的芝麻酱，扯了张纸巾擦掉。
哎哟，他说，我都以为把我喝死了咧，还是老娘好，一碗面就帮我还了魂。
妈妈拿毛巾擦着手，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哟嚯，你么样这早就回来了。
燕燕说：您家大老远地来了，我哪敢捱到晚上再跟您家请安咧。
妈妈就把向阳的脑壳扒了一下，笑：还是你有板眼，把她带得会哄人了。
燕燕想，也唯有向阳吧，才能降得住妈妈这种冷漠的人，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还这样。
这么想着嚼在口里的现饭也没了味道，燕燕起身收拾好碗筷，稍微画了两笔眉毛，用妈妈的旧手绢随便扎了个头发，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经过妈妈照片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说:你放心，我说帮你守一年，就会帮你守一年的，一年很快会过完，就像人的一辈子。
这话，妈妈在病中也说过，她说:晓得教你为难了，叫你跟向阳分开。
一年快得很，就像人的一辈子。
就当替我向你胡叔叔报个恩……妈妈这样说了，燕燕冇得话讲，安排向阳回广州打包了一箱东西回来。
向阳说:老娘的心愿是这个，那随么样也要帮她完成，正暂交通方便，我随时回来看你。
燕燕点头，心里还是冇得底:也许这一年真的就会像一辈子，分开了就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