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心捏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颤,针尖在死者咽喉处划出细小的血痕。
她盯着那抹暗红,忽然想起三日前父亲被拖出义庄时,指甲缝里也沾着同样的颜色。
"苏州沈家十七代仵作,竟验不出亲儿死因?
"知府的笑声混着血沫溅在验尸格目上,"怕不是遭了天谴...""沈姑娘。
"裴远的声音惊破回忆。
沈忘心迅速将银针刺入尸身风池穴,抬头时己恢复淡漠神色:"大人是要问供,还是观刑?
"裴远将油纸包放在案几上,麻绳捆着的酱肘子还冒着热气。
沈忘心这才惊觉自己整日未食,胃里灼烧般的疼。
"大理寺的耳目此刻正盯着刑部。
"裴远用剑鞘挑起窗棂,"赵德全参我的折子里,说沈家女通晓巫蛊之术。
"沈忘心咬开肘子皮的动作顿了顿。
油光润泽的唇勾起冷笑:"裴大人何不将我锁拿问罪?
"青瓷瓶突然滚到案边。
裴远指尖点着瓶身上三瓣莲纹:"药王谷的回春散,半月前出现在家父书房。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而沈姑娘耳后这道疤,像是苗疆的锁魂钉所致。
"停尸房忽起阴风。
沈忘心腕间银铃无风自动,七具盖着白布的尸首竟同时坐起!
裴远剑出如龙,却见沈忘心扑到东南角的铜盆前,将整壶雄黄酒倾入火中。
蓝焰腾空的刹那,尸身喉间钻出数条赤红蜈蚣。
沈忘心扯下发带缠住手腕,血珠滴入火盆时发出刺耳的嘶鸣:"是焚尸蛊!
快封七窍!
"裴远割破掌心抹过剑锋,血刃斩落处蛊虫尽成焦灰。
最后一剑钉住蛊母时,沈忘心突然软倒,后颈处浮现出青莲刺青。
"药王谷的守宫砂?
"裴远接住她时瞳孔骤缩。
怀中人轻得像是纸鸢,中衣下纵横交错的鞭痕却昭示着截然不同的过往。
五更鼓响时,沈忘心在裴远榻上惊醒。
屏风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她透过缝隙看见裴远赤着上身,肩胛处赫然印着黑色龙纹。
"裴氏世代为帝王刃,龙蛊发作时痛入骨髓。
"裴远突然开口,"家父临终前烧了半本《青囊经》,说唯有药王血裔可解此蛊。
"沈忘心攥紧袖中暗藏的柳叶刀。
父亲被吊在城门那日,她亲眼见过这样的龙纹——在知府心口,在狱卒腕间,在所有逼死沈家之人的皮肉上。
"卯时三刻,西郊义庄。
"她披衣下榻,"我要验令尊的尸。
"晨雾中的义庄宛如巨兽匍匐。
裴远推开棺盖时,腐气中混着奇异的檀香。
沈忘心将艾草灰抹在眼睑,忽然伸手探向尸身口腔。
"齿缝有金箔。
"她举起银针上的碎片,"这是炼丹用的云母金,遇水银则..."棺椁突然剧烈震动!
裴老将军的尸首猛地坐起,七窍中喷出紫黑烟雾。
沈忘心将裴远扑倒在地的瞬间,瞥见尸身舌底闪着寒光的银针。
"是湘西赶尸术!
"她扯下裴远的玉佩掷向棺椁,"快走!
这尸要化了!
"身后传来皮肉融化的滋滋声。
裴远揽着她撞破窗棂时,整座义庄己在毒雾中坍塌成废墟。
沈忘心盯着掌心残留的金箔,突然笑出声:"原来二十年前进宫炼丹的,从来都不是药王谷。
"金陵城的晨钟响彻云霄。
裴远望着怀中人鬓边的霜色,忽然想起父亲咽气前那句没头没尾的遗言:"青囊血,帝王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