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鸦巷尾的碎银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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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三年,腊月廿三。

寒鸦巷的青石板结着薄冰,独狼蜷缩在巷尾的破檐下,用半块硬饼子逗弄墙根的瘸腿狸奴。

他青衫上的飞鱼纹己洗得泛白,腰间牛皮刀鞘裂了三道口子,露出里面裹着布条的刀柄——那是柄连绣春刀鞘都配不起的寻常横刀。

“独狼!”

巡街总旗陈虎的皂靴碾碎他脚边的酒葫芦,糙米酿的劣酒渗进砖缝,惊得狸奴窜进阴沟,“督主召见,别装死。”

独狼慢悠悠撑起身子,袖中滑落半枚刻着缠枝莲的银铃,在冰面上滚出细碎的响声。

这是他十年前从灭门案现场捡到的,与母亲临终时塞在他掌心的半枚恰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

北镇抚司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合拢时,独狼听见陈虎低声咒骂:“废物也配穿飞鱼服,真当督主开善堂?”

他垂眸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唇角勾起自嘲的笑——谁又知道,这双沾满泥渍的鞋,曾踏遍金陵七十二坊的青瓦,将每个锦衣卫的靴印都拓进了记忆里。

一、大堂之上的蝼蚁檀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独狼跪在金砖上,余光扫过屏风后月白羽纱的晃动。

十二扇缂丝屏风上,银线绣着的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与他破旧的飞鱼服形成刺目对比。

“劫狱案,十三具尸体。”

督主朱翊坐在玄铁案后,手指敲打着泛黄的卷宗,“青霞,你说。”

月白羽纱掀开,绣春刀出鞘声惊落梁上积雪。

青霞的绣春刀鞘缠着靛青丝绦,刀柄处三道指痕磨得发亮——这是她握刀时惯用的发力点。

独狼数过,她每次出刀必踩丁字步,手腕转动角度精确到七分,正如此刻她俯身时,发间银簪垂落的弧度分毫不差。

“死者喉管切口偏左,凶手惯用左手。”

青霞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且每道伤口深浅相差不超过半分,应是同一人所为。”

独狼盯着砖缝里挣扎的蝼蚁,忽然开口:“错了。”

绣春刀瞬间抵住他咽喉,刀刃压进皮肤的刺痛混着青霞身上的沉水香。

她眼尾微挑,眉心血玉痣在火光下像滴未干的血:“废物也有舌头?”

“凶手用右手。”

独狼不躲不闪,掌心在砖面划出蝼蚁爬行的轨迹,“但握刀时拇指扣住刀镡第三道云纹,导致手腕内旋三分,所以切口偏左。”

他抬头,眼尾青黑下的瞳孔亮如寒星,“而且——”指尖点向卷宗上的尸格图,“第二具尸体的指甲缝里有靛青丝线,和陈总旗袖口的补子***相同。”

陈虎的手骤然按上刀柄,绣春刀鞘碰撞声里,独狼看见青霞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当然知道,那靛青是北镇抚司专用的官线,更知道独狼此刻盯着的,是陈虎今早才换上的新补子——而劫狱案,就发生在昨夜子时。

二、檐角的残雪戌初,独狼蹲在西首门外的老槐树上,看青霞的软轿碾过结霜的官道。

他怀里揣着从陈虎房里顺来的腰牌,铜面上的云纹刻着三道浅痕——那是此人惯用左手握刀的证据。

“盯着我做什么?”

青霞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绣春刀倒挂在飞檐上,刀刃映出他微僵的侧脸,“查案还是偷窥?”

独狼翻身落在她对面的檐角,瓦当积雪簌簌而落:“陈总旗今夜要去醉香楼,找翠羽姑娘。”

他摸出半块芝麻糖,掰成两半递给她,“顺便,会把劫狱案的供词卖给东厂的人。”

青霞的绣春刀突然斩向他手腕,却在触及芝麻糖时偏了寸许。

糖块落地,她看见独狼掌心的薄茧——虎口处反常的光滑,分明是长期用右手模拟左手握刀才会磨出的痕迹。

“你究竟是谁?”

她压低声音,袖中银铃突然轻响——那是督主给心腹的暗号,而独狼手中的半枚银铃,此刻正与她暗藏的另半枚发出共振。

十年前的血案在脑海中闪过:暴雨夜,十八具尸体倒在苏州织造府,每具喉管都有偏左三分的刀伤。

她记得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半枚银铃,记得他说“去找戴另一半的人”,却不想,竟是这个总被她骂作废物的小旗官。

三、地牢的烛泪丑时三刻,北镇抚司地牢。

独狼蹲在刑架前,看青霞用银针挑开犯人指尖。

血腥味混着腐鼠味扑面而来,他却盯着犯人脚踝处的朱砂刺青——三朵缠枝莲,与他那半枚银铃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说!

血诏藏在哪儿?”

青霞的银针抵住犯人舌根,绣春刀在地上拖出火星。

犯人突然暴起,袖中短刃首取她膻中穴。

独狼随手甩出吃剩的饼渣,竟恰好击中对方腕骨麻筋。

短刃落地时,他看见刀柄刻着的云纹——正是陈虎腰牌上的同款。

“你早就知道他会动手。”

青霞按住流血的手腕,看见独狼从犯人衣领里扯出半幅残图,上面用朱砂画着十三道锁喉刀痕,每道旁都标着发力角度和呼吸频率,“这些是……”“是你这三年来的杀人轨迹。”

独狼指尖划过图上最深处的刀痕,“去年中秋,你在秦淮河杀东厂密探,刀速比平时快了两分,因为袖口沾了桂花蜜——那天你去买过糖炒栗子。”

青霞忽然想起,那个总在她执行任务后蹲在墙角打盹的身影,那些看似呆滞的目光,原来早将她的每个细节都刻进了骨头里。

她望着独狼颈间若隐若现的银铃,忽然伸手扯开他衣领——半枚缠枝莲银铃躺在苍白的锁骨上,断口处的包浆,竟与她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十年前,苏州织造府。”

独狼低声道,烛泪滴在他手背上,烫出红痕,“我爹是府里的账房先生,你爹是锦衣卫千户。

那天夜里,十三道刀光劈开雨幕,他们说要找……”“血诏。”

青霞打断他,声音发颤,“先皇遗诏,藏着当今圣上的身世秘密。

我爹死时,手里攥着半枚银铃,而你……”地牢突然传来巨响,铁门被撞开的瞬间,独狼将她扑倒在血水里。

乱箭擦着发梢掠过,他后背传来刺痛,却仍死死护着她手中的残图。

火光中,他看见陈虎带着东厂番子闯入,绣春刀上的血珠,正滴在他方才蹲着的砖面上——那里,隐约刻着半朵缠枝莲的纹路。

西、寒鸦惊起时寅时的钟鼓楼传来梆子声,独狼靠在地牢的石柱上,看青霞为他包扎伤口。

她的指尖第一次轻颤,不再是往日挥刀时的利落:“为什么不说?

这些年,你明明可以……”“说什么?

说我是灭门案唯一的活口?”

独狼扯扯嘴角,从怀里摸出块碎银,上面刻着半朵缠枝莲,“还是说,督主每次召见我时,案头都会多一碟芝麻糖——和我娘当年做的一个味道?”

青霞猛地抬头,想起督主书房的博古架上,确实摆着半枚残缺的银铃。

原来,那个被她视作父亲般敬重的督主,竟与十年前的血案脱不了干系。

“他们要的是血诏,而血诏……”独狼忽然盯着她发间的银簪,那是督主赏赐的缠枝莲纹,“在你爹当年奉命守护的地方。

寒山寺的藏经阁,第三根梁柱,榫卯结构里藏着暗格。”

绣春刀突然出鞘,青霞抵住他咽喉,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颤抖的睫毛:“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爹死时,右手食指有木刺。”

独狼握住她握刀的手,引着刀刃划过自己掌心,“而我,在藏经阁的梁柱上,找到了半片染血的银铃残片——和你这枚,是同一块料子。”

地牢外传来脚步声,独狼突然推开她,抓起地上的残图塞进砖缝。

当火把照亮地牢时,他己蜷缩成狼狈的模样,而青霞的绣春刀,正抵在他心口——像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她是高傲的锦衣卫百户,而他,是人人可欺的废物小旗。

“督主有令,带活口。”

陈虎的刀抵住独狼后颈,却没看见他指尖悄悄勾住青霞的袖口,将半枚银铃塞进她掌心。

那是十年前母亲塞给他的,也是开启血诏秘密的钥匙。

寒鸦的叫声从檐角掠过,独狼被拖出地牢时,看见天际泛着极淡的青色。

他知道,当青霞发现银铃内侧的刻字——“癸酉年冬,青儿满月”,便会明白,他们的命运从出生便被缠枝莲纹紧紧绑在一起,如同双生的并蒂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他,这个被骂了十年的“废物”,终于在今夜,让那把藏在破刀鞘里的逆鳞,露出了第一丝寒芒。

(第一章完)伏笔提示1. 银铃内侧刻字“青儿满月”暗示青霞与独狼的童年羁绊;2. 陈虎的靛青补子与劫狱案关联,暗藏东厂渗透北镇抚司的阴谋;3. 督主案头的芝麻糖与独狼母亲有关,十年前血案或涉及皇室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