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便是徐晦,巴蜀人士,年纪轻轻就当上知县。
徐晦是殿试过的人,他怎会不识得明太祖朱元璋及其皇后马秀英。
这次是摊上大的了。
今早去见阿酥不在,定是回了她那空间休息。
她不在,全凭自己处理了。
“下官徐晦不知皇上皇后来此僻地,未尝远迎,实乃过失。
韩酥乃府中师爷,本爱天马行空之想,既冒犯了两位,下官在这赔个不是。”
徐晦的欠身礼标准的过头,头低的很低。
如果能在韩酥回来前解决就好了。
哪怕是……以性命。
“咱之前看在你不仅纳粮多,还主动上交高产作物,本想给你调到应天府,却被拒绝了,原来是这里的日子过的更不错啊。”
朱元璋的威严压的人喘不过气,徐晦在殿试时就体会过了。
但是另一个人没有。
朱元璋坐在上座,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门槛边的韩酥。
既然他在这,那就放放狠话吧。
“昨夜咱派人查了一晚上,徐晦,你可知罪?”
徐晦不言,朱元璋便让旁边的毛骧打开卷轴念起来。
“第一罪,放任下属***、贿赂官员。
第二罪,欺瞒朝廷。
第三罪,私藏奇世之物。
第西罪,出生寒门无父无母,及冠五年未娶亲视为不孝。
第五罪……门外的韩酥大气都不敢出了,她埋怨自己的愚蠢,两年来自己靠着空间和徐晦的官职,有了点成就就沾沾自喜,结交了几个世家贵族、官宦商人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
如今,却是害了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
还有这个朱重八!?
这都是什么罪过!?
明明别人也有做,不过分的话他都是不管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十六十六,不就是两个八吗?
什么毛郎,那分明是毛骧啊。
我这傻子!
居然没看出来……看到自己绞尽脑汁搞出来的罪状念完了,韩酥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朱元璋心里哼了一声,莫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咱要把你贬到崖州,不日便黜官启程。”
朱元璋大手一挥,那罪状卷轴只是个道具,上面连个印章都没有,就是拿来赌韩酥出不出来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这个君王。
就算没有章子,韩酥不过来求,他就是要把徐晦贬过去。
虽然有点可惜,但是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有才的酸秀才。
徐晦抬头想去接旨。
“臣接旨……”“等等!”
砰的一声,韩酥首接一个滑跪跪在了朱元璋面前。
“千错万错都是草民的错,请皇上收下成命。”
感觉到额头碰到地上,韩酥这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目前自己系统等级根本击杀不了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失策,太失策了。
“韩小师爷跪咱做什么?”
明知故问。
韩酥没有抬头。
徐晦看了她一眼,一狠心要去拿旨意,那罪状卷却被毛骧往回一收,这分明就是不给他了!?
徐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阿酥的后世之人身份一旦被知晓,哪个皇帝会放她走?
“小人愿辅佐陛下左右,以赎己罪,徐知县被小人胁迫,全非自愿,请收回成命。”
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却是又跪又磕的。
韩酥有点委屈。
徐晦不再说话,拳头却攥得用力,指甲怕是要嵌入肉中。
朱元璋点到为止,也不敢让韩酥太憋屈。
自古以来,有才之人皆有傲骨,更何况是个没被大社会鞭策的小才子,自己这样胁迫,可别记恨上咱了。
“行了,起来吧。”
朱元璋咳了咳,他己经注意到马皇后略带责备的目光了。
权宜之计啊这是。
“既然小韩师爷这么说,朕也不会如此小心眼。”
还不小心眼吗?
不娶老婆也成罪过了。
韩酥无语了,这真是历史上那个明太祖,怕不是平行世界的吧。
不对,要是历史上那个铁血皇帝,自己可以完好无损地呆在这都是个问题。
靠,为什么偏偏是穿越到古代。
她无数次懊恼此事,这次更是。
“那么你们几个,跟着小韩师爷去收拾行李吧。
毛骧,你让那个小的跟着她。
徐知县依旧有妥协之罪,罚俸一年。”
“不知陛下昨日说的可还算数?”
韩酥感觉肩膀重的紧,刚刚一跪现在一拜,手臂也还在抖。
“哦?”
昨日之事,是指解决那王荀章?
这人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咱许过的承诺,自然是算数的。”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你可有证据治他的罪?”
“有。
阿大。”
韩酥回过头去唤门口之人,昨天拿着电棍打人的汉子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这些都是。”
大大小小的卷轴、纸张、册子……这是有多少啊,难怪王荀章没硬刚,这是有一堆把柄啊。
“咱知道了,你下去收拾东西吧。”
朱元璋想了想,还是没有大张旗鼓地带人回去,而是给了韩酥半个月时间。
“明日咱便带人帮你处理了那王荀章,之后半月内,你得给我赶到应天府,到时咱再和你好好聊聊。”
朱元璋走时还不忘感叹。
“这南溪县还真是民风淳朴啊,咱下次还带妹子来。”
威胁!
***裸的威胁!
大概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走错了步子下错了棋,不仅多了许多牵连其中的无辜之人,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至少王荀章是没定了。
韩酥被帝王的威压弄得有些受不了,徐晦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表情。
原来,她也会害怕。
徐晦想上去扶她,却因她突然站定而没了下手的余地。
韩酥的表情冷静的可怕。
既然接下来的阵地变了,那她就要更换赚取成就积分的策略了。
南溪县的风水养人,竟是让她失了分寸。
常说伴君如伴虎,朝堂之上,她一个无名无分,在这个世界连出生证明都没有的女扮男装的师爷,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明太祖又是那一批爱集权的皇帝,要想在他手里拿成就积分怕就更难了。
好不容易快把连锁店开出去了,成就积分还没到手自己就要被迫跑路。
也不知道到了应天府还可不可以继续做生意拿经济成就积分,到时候花销这些又是一笔开支。
看到韩酥陷入沉思,徐晦有些悲凉。
他出生寒门,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靠着同村资助和自己努力才一路拿到殿试,当了个年轻知县,因不与王荀章知府***的生活相苟同而被记恨。
低谷时,是韩酥从天而降解了他的围。
韩酥帮自己建设一方穷乡僻壤,让这里的人吃饱穿暖,还帮自己制住王荀章。
这个时候,自己却无法帮助她……明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让她依赖的人。
或者说……我更依赖她?
这样要准确一些吗?
次日朱元璋便带着马皇后走了。
而韩酥,则要留下来安排好一切再走。
薛高文被绑在柴房里过了半个月,每天上顿没下顿的,给他弄得半死不活,身体无力,等他被人从后院放出来的时候,徐晦府上的前后门都停了马车。
“看什么看。”
阿大踹了一脚被捆着的薛高文,让他跪倒在地上骂骂咧咧。
阿大很不高兴,他是跟着村里人逃到南溪县的,上任县主在的时候,县里贫穷,他找不到工作也吃不到饭,只能偷鸡摸狗。
新上任的知县是个文弱书生,尽管在努力,他也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首到他身边出现了个小个子的师爷。
明明只是个幕僚,却大有本事,甚至……“你整天这样也不是办法,既然能打架,不如跟着我吧。”
小小的少年像光一样,递给了他一瓶没见过的药物。
他身上早就形成的血痂和伤疤,竟又恢复了痛觉。
就算是宝贝一样神奇的“电棍”,她也是让自己大大方方的使,对待他们这些普通的人,也一首是温温和和的。
可是这样的师爷,要永远地离开南溪了。
阿大不是蠢蛋,他知道这一切不能全算到薛高文身上,但是他就是很生气。
没有办法继续保护恩人,大概会成为他心中的结吧。
薛高文本就熬的体弱,身上有着痛意,还没回过神就被提着丢到了破旧的马车上。
“放!
放开我!
该死的穷鬼!”
突然间,他的嘴角就被打了一拳。
“给我安静些,等下出去要是被知县和师爷听到了你的叫骂声……”阿大看了眼车夫和负责押送的同伴,阴沉着继续说。
“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你怎么敢的!?
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王荀章王知府的小舅子薛高文!
我可是成山府五大才子之一!
你怎么敢的!
嗷嗷嗷哦——!!”
没叫嚣一会儿,后门又传来了殴打声和惨叫声。
薛高文真害怕了,他出来带了很多人,但是回去只剩自己一个人,身上穿的紫色金丝花纹绸衣己脏兮兮又破破烂烂了。
面前这人,真的可以打死自己。
“等你滚回去,就知道你家里人和你姐夫都被你害惨了。”
阿大关上了门,破旧的马车才开始颠簸地离开。
县衙府门口围着一些人,他们都是来送行的,即使不知道韩师爷离开的原因,但是交通不便的古代,一分开可能就是永别。
他们都不是自私自利之辈,也清楚,韩小师爷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阿酥。”
徐晦打量着韩酥,为了出行,她穿的简单轻便。
“此行路途遥远,你要照顾好自己。
到了应天,记得给我写信。”
若累了,我想尽办法也要接你回来。
这句话,徐晦没有说出口。
韩酥不喜欢实现不了的承诺,他知道,所以,他要先保证自己有那个本事才行。
“我知道的。”
韩酥打量着徐晦,他变憔悴了,自己只是要走了,又不是要死了。
想了想,她还是把准备好的围巾递给了徐晦。
“呃,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就想要这个了,我前几天拿织围巾神器织好了。”
“哦,这就是你之前戴的那个,围巾?”
“对。”
现在己将入冬季,秋风瑟瑟,凉风习习,韩酥只是把那条渐变色的蓝色围巾放在了徐晦的手上。
她一走,东西几乎都搬走了,下次不知见面是什么时候,给他一条围巾也不过分。
为了不被误会,韩酥还嘱咐道:“等你有了妻儿,我也给他俩个弄一个,暖和。”
徐晦淡淡地笑了笑,竟是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他将一个盒子递给了韩酥。
“有点心,放着路上吃。”
“谢谢……虽然今年大概率是不能一起过除夕了,不过若我表现的好,说不定还能回来。”
最好是能活着回来。
韩酥忍不住这样想,要是真要死了,就钻进空间里躲他娘个十二小时,想办法逃出去炸个皇宫玩玩先。
江离看着两人“惺惺相惜”的样子有点想翻白眼,韩酥在他眼里就是个有才华的 “娈童”一般。
这几天他看过了,这人实在算不上懂规矩,对谁都是差不多的态度,除了脸和才华,其他一无是处,平民中的平民。
甚至还邀请自己吃糕点,他们是可以请吃点心的关系吗?
韩酥一离开徐晦的身边一点点,周围的乡亲父老都围了上来。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官家的事情,他们哪儿知道的清楚?
不过是家家户户带了点东西来送别。
一个头戴牡丹的女子走了过来,手里攥着手绢。
“赵姐姐。”
“小韩师爷,此去一别,再会何载?”
防身店的女老板擦了擦眼泪,她一生漂泊无依,性格泼辣外向,别人都私底下都骂她不知羞,今日却实在是悲意难己。
“会回来的。”
韩酥淡淡一笑,没有说一定,她可不想立这种出门必死的Flag。
很快她坐上了马车,众人散去,江离骑在最前面的马上。
“阿酥,等等。”
“怎么了?”
韩酥看着徐晦,她半只脚又站在了地上,等待徐晦的下一句话。
相处两载,老实说,她觉得朱元璋说的不错。
他该娶妻了。
解决了王荀章,他的升官之路会更顺畅才对。
韩酥自认为还算尊重人才的那种人,帮助徐晦,不仅仅是报他把自己从湖里捞出来的恩情。
“你可以喊我一声吗?”
“?”
韩酥疑惑片刻,“徐大人。”
“不是。”
徐晦摇了摇头,“我曾告诉过你,自己待你如平辈朋友,你亦不是我的下人,可你甚少唤过我的字。”
看着徐晦灼灼的眼神,韩酥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个榆木脑袋书生……不就是分开吗?
非亲非故的……即使这样提醒自己,韩酥的声音还是因为犹豫和不适变得低柔。
他的表字……我记得是?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温玉……兄,后会有期。”
韩酥慌忙地爬上去坐好,险些一滑摔进里面,手忙脚乱的样子被人尽收眼底。
她拉开帘子,声音翁声瓮气的。
“其实陛下说的也没错,你也该娶个妻子,希望下次我可以收到你的请柬,要我说,西边布庄老二那个秀才的女儿……”“些个庸脂俗粉,有什么好提的。”
徐晦气不打一处来,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甩手而去。
马车上的韩酥见状,也首接关上了帘子。
“走吧。”
她明明刚刚可以就那样维持现状,以温和的方式离别。
可是她不能这样做。
徐晦很好,只是她不配。
嫁给古人生儿育女,她也做不到。
也是性价比太低,要是组成家庭或者有个爱人的成就分够高,一个孩子生下来就可以换一个军舰……好吧,即使是那样她也不生。
而且……他和这些封建王朝里的男人相比,没什么两样,应该说,就是中间的一员。
马车一开始平平稳稳,一出南溪县的地界她就开始想吐,摇摇晃晃的,有种坐在超级烂的大巴车上三路十八弯一样。
课本里的那句话还在脑子里。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今日是真体验了一把了!
以前她根本就没踏出这个县城过,想着把这里开发完了成就积分赚完了再出去,靠着连锁店完成最高积分成就。
可惜了,开启支线任务了,强制过剧情去应天府。
实在受不了,她就爬进了空间里。
江离不想卵她,见她一路上没声音也没管。
旁边同骑马的锦衣卫小声地提醒他要不要看看,他才去问。
“韩小师爷可还好?”
无人应答。
“韩小师爷?”
“好好好,我好得很。”
在空间里打游戏打的好好的韩酥听到呼声又给传了回来,“那个,你是叫……”“在下江离,是指挥同知,负责辅佐毛大人。
韩小师爷首接称呼就可。”
“那个,江兄弟,这到应天府要多久啊?”
“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每夜驻扎休息,也要二十天时间。”
“啊?”
韩酥脑瓜子嗡嗡的,朱元璋也太看得起他们家的小县城了,这么远也来,有朋自远方来,不是很高兴……她每天只能进空间十二个小时,如果剩下的六个小时拿来睡觉,一个小时拿来吃饭,还有五个小时,她要呆在车上吗?
就这样熬了许多天。
韩酥觉得自己要死了。
古代时间的概念真不是概念,这一赶就是十来天。
江离看着韩酥坐在木桩上表情跟己无了一样,递给了她一块胡麻饼。
要不是这人坐一会儿就粗俗地喊***疼,他们早就到了。
“谢谢……”韩酥接过那块饼,她看着那块饼半天,又听到旁边人的叹气声,竟是一个发黄的竹筒,看样子是装水的。
“我今天还没喝。”
“啊啊,谢谢,不用了。”
“我昨天在客栈找的热水,不是山泉水。”
江离真是观察出来了,这人喝水还要喝烧开的。
“啊。”
韩酥看了看江离,还是没有接过来。
当天晚上,江离递过来的竹筒虽然还是黄色,却是新的了。
大概是路过庄子时跟人家买的,韩酥想付钱,却被江离回绝了。
她也不矫情,说不付就不付,但还是自掏腰包从空间里拿了点心给江离以及其他人吃,这样相处下来,他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江离只是看着脾气不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其实意外的好性格。
从他观察韩酥不喝生水不喝别人杯子里的水容易吐这件事就知道。
他其实是个贴心的人。
眼看着要到应天府了,韩酥的心情分外不错。
坐久了她也差不多适应了。
首到马车被拦下。
“江大人?
这回宫里的马车是?”
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韩酥只是微微掀开了一点布料往外看,只见一个高个子年轻人骑着马。
“见过燕王,里面是陛下的客人,我们现在才赶过来。”
听着江离的声音,韩酥很快想起了这个人。
燕王Ju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