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铜锁在掌心泛着冷意,她试着轻轻一拉,柜门"吱呀"一声打开,樟脑丸的气味混着陈年布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叠得整整齐齐的的确良衬衫下压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碎花袄,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她前世刚入伍时,笨拙地缝补军装的手艺。
墙角的搪瓷脸盆盆岩上印着褪色的牡丹,里面躺着一个通红的囍字,旁边搁着豁口的漱口缸。
木小芸走到窗前,掀开用报纸糊着的玻璃纸——窗外的青石板路蜿蜒向前,晒谷场上几个妇人正用木耙翻动着稻谷,远处的土坯房烟囱升起袅袅炊烟,这一切都让她想起她刚进新兵连驻地时,发现的驻地不远处的小村落。
梳妆台上的圆形镜子蒙着层薄灰,她用袖口擦了擦,镜中人怯生生地回望过来。
麻花辫垂在胸前,碎发凌乱地贴着泛红的脸颊,褪色的蓝布衫肩头打着补丁,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裤子短了半截,露出脚踝处被布鞋磨出的红痕。
这张十八岁的脸,分明是她刚入伍时的模样,却套着八零年代最土气的衣裳。
让漂亮青春的脸生生打了折扣。
结婚证边角己经卷起毛边,烫金的"囍"字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木小芸屏住呼吸,看清了日期:1980年2月3号。
三年前?
她踉跄着扶住桌子,记忆如潮水涌来——前世,她总喜欢在高中体育课堂上偷偷看贺清风打篮球,还一看就是三年,毫不厌倦。
而现在,她竟成了他名义上的妻子?
这里的他,究竟是不是他?
或许只是同名…"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整,以下是新闻联播内容......"老式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让木小芸浑身一震。
1983年?
结婚三年,新婚夜丈夫就奔赴部队,音讯全无?
"听说老贺家那小子,八成是在外面有了新欢!
""可不是嘛,三年没个信儿,小芸这媳妇当得,比寡妇还可怜......"门外传来邻居婶子们的窃窃私语,木小芸走到窗边,看见王二婶和李嫂站在篱笆墙外,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锋利的刀片。
她下意识攥紧结婚证,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灶房里的水壶发出尖锐的鸣笛,木小芸恍惚地走过去。
铝壶把手上缠着布条,是为了防止烫伤。
她揭开锅盖,里面温着两个红薯,热气氤氲中,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前世奶奶在世时,总爱把红薯埋在灶灰里烤,说这样最香甜。
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褪色的衣裳,其中一件军绿色外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木小芸走过去,指尖抚过衣角的补丁,针脚细密整齐,不像是她方才在衣柜里看到的歪扭模样。
难道是贺清风自己补的?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洒在结婚证上。
木小芸望着照片里青涩的两人,贺清风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透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小心翼翼地将结婚证贴在胸口,轻声道:"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你。
"夜幕降临,村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木小芸躺在土炕上,听着房梁上老鼠跑动的声音。
窗外的月光洒在斑驳的墙上,映出她倔强的侧脸。
不管贺清风是生是死,她都要弄个明白——这一世,她不想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