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雾中的呢喃
林幽竹蜷缩在墨绿色天鹅绒沙发里，膝头搭着的羊毛毯早己失去温度。
老式座钟发出迟缓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是在她心上敲击。
暖气管道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嗡鸣，与雨声交织成一张潮湿的网，将她困在这方昏黄的灯光笼罩的小天地里。
空气中浮动着旧书页与檀木的气息，林幽竹盯着落地窗外模糊的雨幕，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边缘的刺绣花纹，那是某种早己过时的藤蔓图案，此刻却仿佛在她的触觉里活了过来，顺着手腕一路攀爬。
梦里的迷雾又出现了。
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汁的白雾中，那个身影若隐若现。
林幽竹只能看见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像是浸在晨露里的黑曜石，盛满了让她心悸的哀伤。
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环上对方单薄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连指甲都几乎掐进掌心。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在白雾中蒸腾成细小的水珠。
“别走……”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雾里回荡，尾音被迷雾拉扯得支离破碎。
可话音未落，人影便化作万千流萤，从她指缝间消散，只留下空荡荡的拥抱姿势。
“沈静然……”林幽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发丝黏腻地贴在脸颊上。
这个名字像是从记忆深处突然破土而出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
当舌尖反复描摹这三个字的音节时，心脏竟传来隐约的刺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记忆的黑洞里挣扎，却怎么也触不到光亮。
手机在雕花玻璃茶几上震动，尖锐的***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林幽竹颤抖着伸手去拿，经纪人带着焦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幽竹，下周的新书签售会流程要改，出版社那边临时加了互动环节……”她机械地应着，目光却被书架顶层的一本褪色笔记本吸引。
那是昨天收拾旧物时，从阁楼布满灰尘的樟木箱里翻出来的，皮质封面磨损得厉害，边角处甚至露出了泛黄的内页，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半行字：“给最——”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再也辨认不清。
林幽竹放下手机，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着书架走去。
取下笔记本时，一阵风从虚掩的窗缝钻进来，卷起她散落的发丝。
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间藏着细小的纹路，像极了梦中那双眼睛里流转的水光。
她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一滴墨渍晕开在某页空白处，宛如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纸上零星的字迹也在诉说着过往：有的地方画着小小的栀子花图案，花瓣边缘还带着铅笔反复描摹的痕迹；有的段落被红笔重重划过，旁边写着“下次一定要让你笑出来”；还有一页贴着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日期早己模糊不清。
林幽竹的呼吸变得急促，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文字像是活过来的精灵，在她眼前跳跃、旋转，却又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林幽竹抱着笔记本跌坐在地毯上，对着满室寂静轻声念出那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细微的回响：“沈静然……你究竟是谁？”
夜风穿堂而过，掀起笔记本的边角，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带着久远的温柔与眷恋。
某个画面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夏日的午后，蝉鸣声中，她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并肩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在对方的发梢，女孩指着书页上的句子笑得眉眼弯弯，而她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己经画满了少女的侧影。
可当她想要抓住这个画面时，它却如同泡沫般破碎，只留下无尽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