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落了第五回时，楚荷终于触摸到了棋道的终极荒诞。

三年前那个溽热的夏夜，他在城中村逼仄的租屋内解开《适情雅趣》第387局"独行千里"，汗湿的指尖在起毛的棋盘上震颤。十七步连杀的精妙构思破茧而出，如同窥见上帝撒在时空褶皱里的密码。巷口象棋摊的老陈头盯着复盘棋谱混，浊的眼珠突然迸出精光："后生仔，你这手盲钉叠炮的路数，省队那帮人都走不出。"

此刻他蜷在棋院储藏室的折椅上，盯着最新发布的职业棋手薪酬榜苦笑。榜首ID旁边那串数字，甚至抵不过网红直播间里半场PK的打赏。门缝飘进少儿班的喧闹，八岁孩子们稚嫩的"将军"声撞在蒙尘的全国团体赛奖杯上，碎成满地晶莹的讽刺

他不禁想起年幼时，每当鼠标划过低保户申报页面时，母亲总快速切换成象棋教学视频。"市青赛的奖金够你爸透析三次呢。"她笑着往练习册下藏催租单的动作，让檀木棋子的包浆浸透了咸涩。少年用省级冠军奖金换回的新轮椅前，父亲布满针眼的手拂过棋盘楚河："我儿这是一车十子寒啊。

全国智力运动会赛场，他在二十台手机支架与补光灯中摆开当头炮。裁判长敲着直播倒计时提醒："小选手记得多和观众互动"。对面抖音二十万粉丝的棋协大师，全程将脸偏向机位微笑。当林述的连环马踏碎对方空头炮时，满屏"取关了"的弹幕比败者的脸色更惨白

曾经击败过的少年转行电竞主播，朋友圈晒着兰博基尼方向盘，配文"七年象棋换不来一副好耳机"。深夜的棋摊上，省队教练醉醺醺揽住他："当年柳大华们叱咤风云时，体育场办棋赛观众得买站票......"老头突然暴起踹翻棋桌，惊飞一群噬棋谱的蠹虫

决赛夜他执红迎战AI陪练，当云服务器推演出第274手必败定式时，突然想起十四岁那个劈开混沌的夏夜。少年起身掀翻棋盘，黑卒正默默跨过冰凉的楚河汉界，月光里宛如一群踏碎银河的幽灵

不下棋了吧，没意思，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