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对镜理鬓,白芙蓉簪花的珠链垂落,恰将肩颈朱砂痣映得如泣血芙蕖。
桃儿手捧螺子黛,指尖在晨光里微微发颤,银铃发簪随动作轻响,铃舌上的芙蓉纹若隐若现。
"小姐你瞧," 桃儿凑近半步,指尖悬在苏晚晴腰际红绳上方,"这勒痕较昨日又深了几分,边缘竟泛着金粉,倒似波斯琉璃瓶上的缠枝金纹呢。
"螺子黛的笔锋在妆奁上洇开墨痕,苏晚晴按住侍女发颤的手,腕间银铃与镜中朱砂痣同频轻晃:"昨夜沉舟哥哥替我挡了徐氏一鞭,红绳便烫了整夜。
乳母临终前说的 红绳显金 ,怕是应在今日了。
"桃儿忽然屈膝跪坐,发间银铃撞出细碎清响:"小姐可还记得乳母临终所言?
她说红绳缠三匝,帝后骨血融。
如今这勒痕不多不少,恰好三圈......"话未说完,雕花窗外突有环佩声碎,金丝马鞭甩在湘妃竹屏风上,惊落案头白芙蓉,花瓣跌在月白裙裾,恍若十年前火场飞灰。
"好一幅主仆情深的戏码!
"徐氏捏着描金帕子款步而入,羊脂玉镯在晨光中泛着冷冽光泽,镯内 "苏记" 二字随动作隐现。
她扫过苏晚晴腰际红绳,丹蔻微挑:"我当是何贵重物事,原是勾栏瓦舍里的贱皮子才用的红绳 —— 苏小姐莫不是想借此拴住陆将军?
"苏晚晴后退半步,后腰忽抵上覆着软甲的坚实胸膛。
陆沉舟掌心按在她腰窝,指腹碾过红绳勒痕,沉水香混着北疆沙枣气息漫溢:"夫人这是在试本将军的剑锋是否利钝?
"他喉间低笑如沉水香暖,"这道勒痕,可是昨夜替小姐挡鞭时,用舌尖在芙蓉蕊心烙下的印记。
"徐氏马鞭 "当啷" 坠地,羊脂玉镯在青砖上滚出半弧。
苏晚晴指尖冰凉,忽忆起乳母临终时的叮嘱:"玉镯碎,红绳醒,帝脉显。
""将军要为这***出头?
" 徐氏声音尖锐如绣针,"当年抄家时,可是我父亲 ——""住口!
" 陆沉舟甲胄轻响,指尖挑开苏晚晴衣领,肩颈朱砂痣与他心口 "忠" 字旧疤遥相辉映,"你腕间玉镯,可是从她母亲棺中盗来的?
"桃儿惊呼掩口,苏晚晴感受着腰间掌心的温度,软甲内衬的金线硌着后背 —— 那是绣着苏州地图的甲胄,每条街巷缀着白芙蓉,每朵花蕊藏着细如蚊睫的 "沉" 字。
"苏记玉镯,姑苏月光。
"陆沉舟俯身拾起碎成三瓣的玉镯,指腹碾过刻字,甲胄扣环龙吟清越,"令尊纵火烧了织造府,却烧不掉帝后骨血里的金缕印记。
"他将碎镯套上苏晚晴手腕,金丝芙蓉纹应声绽放,"太夫人未绣完的金缕宝谱,该物归原主了。
"徐氏腕间翡翠镯与残玉相击,声如寒蝉泣露。
苏晚晴瞥见她袖中滑落的密道图角,朱砂印正是陆沉舟心口疤的形状。
"将军!
她可是前朝余孽 ——""而你,是盗宝的贼。
"陆沉舟忽然低头,鼻尖掠过她锁骨凹陷处,"本将军的甲胄,只护刻着 苏记 的芙蓉。
若再听见你诋毁她......"他指尖划过她唇畔胭脂,留下暧昧红痕,"便让你尝尝北疆沉水香的滋味。
"巳时,听雪阁。
沉水香混着 "醉芙蓉" 粉在暖阁萦绕,徐氏对着鎏金镜卸鬓边玉簪,翡翠指甲套划过上臂白虎刺青。
绿梅跪坐妆前,捧着密道图的手微微发颤。
"夫人,方才探得消息," 绿梅压低声音,"将军软甲内侧绣着苏州地图,标着当年织造府暗格......""还用你说?
"徐氏甩袖打翻香炉,紫烟腾起如十年前火场余烬,"去告诉父亲,苏晚晴的红绳己显金纹,正是启动 金缕劫 的时机。
当年他盗走的半幅绣谱......"她盯着镜中残玉,内侧 "苏记" 二字泛着血光,"该派上用场了。
"绿梅忽见主子鬓角添了银丝,忍不住开口:"夫人可还记得,太皇太后手谕藏在......""住口!
"徐氏转身时金丝马鞭扫过博古架,玉瓶坠地声中,她低笑如夜枭,"明日佛堂法事,便是苏晚晴的死期。
陆沉舟以为护龙卫婚书能护她?
当年他替苏老夫人挡刀时,怎知刀上淬了 醉芙蓉 毒?
"申时,暖阁。
桃儿闩紧雕花窗,从妆匣底层取出乳母遗留的绣绷残片,碎琉璃在掌心折射出细碎光斑:"小姐你看,这残片上的芙蓉纹,竟与将军软甲内侧的绣纹一般无二......""是母亲的 芙蓉缠枝 绣法。
"苏晚晴指尖抚过残片断口,嵌在边缘的碎琉璃硌得掌心发疼,"十年前火场,乳母就是用这残片,替我挡住了徐氏的毒刀。
你可记得她咽气前说的 红绳解,玉镯碎 ?
"话音未落,梁上忽有沉水香漫溢,陆沉舟的身影如夜燕般翩然而落,玄色软甲上的水珠在晨光中碎成星河:"自然记得。
乳母临终前塞给我的半幅密道图,边缘碎琉璃与小姐的残片严丝合缝。
"桃儿慌忙退下,绣绷残片轻轻落在陆沉舟掌心。
他凝视残片上未绣完的白芙蓉,喉结滚动:"十二岁在柴房暗格,小姐发着高烧攥着绣绷,针尖刺破掌心,血珠滴在我甲胄的白虎眼上......"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伤疤,"从此,每道刀疤都成了护你的印记。
"苏晚晴仰头望着他眼底的晨光,十年前雪夜碎玉声在耳畔萦绕:"那年火场,你究竟替我挨了多少刀?
""不多不少," 他低头吻她指尖,"正好是小姐绣绷上每朵芙蓉的瓣数。
我数着你睫毛上的雪,就着自己的血,在护心镜上刻下了你的生辰八字。
"她腕间碎玉突然发烫,金丝芙蓉纹顺着红绳蔓延至腰窝:"沉舟哥哥,乳母说红绳系着帝后骨血,可我宁愿它只系着你我......""傻丫头," 他将她拥入怀中,软甲上的白虎图腾与她残片上的芙蓉纹交叠,"帝后骨血,从来都是你我。
你看这玉镯 ——" 他指腹碾过她腕间金丝,"碎了仍能重圆,就像我们的红绳,断了也会再续。
"戌时,听雪阁密道。
鎏金灯影在石壁上摇曳,徐氏的翡翠指甲刮过金缕芙蓉纹,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父亲当年说,苏老夫人将太皇太后手谕藏在 芙蓉心 暗格。
只要用苏晚晴的血激活红绳金纹......"绿梅忽然指着石壁凹陷处:"夫人快看!
这纹路与将军软甲内衬的苏州地图吻合, 芙蓉心 原来在此处......"话音未落,密道深处传来甲胄轻响,如夜枭振翅。
陆沉舟的身影从雾中走出,玄色软甲凝着水珠,恍若披着一身星河。
"在苏州织造府旧址的九曲桥底,对么?
"他指尖划过石壁,暗格应声而开,太皇太后手谕赫然在列,"令尊盗走半幅绣谱,却不知真正的金缕宝谱,藏在帝后骨血之中。
"徐氏后退半步,马鞭甩在石壁上发出刺耳声响:"你竟敢私藏皇室秘宝!
这是灭族之罪!
""灭族?
" 陆沉舟冷笑,甲胄扣环随动作轻震,"当年令尊灭苏府满门,却漏了刻着 苏记 的芙蓉 ——"他抬手掷出碎琉璃,正中徐氏腕间翡翠镯,"还有替她挨过七十二刀的护龙卫。
"密道顶端渗下薄雾,"醉芙蓉" 粉的甜腻与沉水香交织。
苏晚晴的声音从暗处传来,银铃碎响混着远处木鱼声:"徐夫人可还记得,母亲棺中玉镯刻着 姑苏月,照归人 ?
"她步入灯影,腰际红绳泛着金线,"而你腕间冒牌货, 苏记 二字刻反了不说,连金丝纹路都是错的。
"徐氏惊觉腕间玉镯己碎成齑粉,指尖沾着的金粉,竟与苏晚晴腰窝勒痕一般无二。
陆沉舟甲胄出鞘,寒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太皇太后手谕在此,即日起革去徐氏所有爵禄。
至于你盗走的半幅绣谱 ——""休想!
" 徐氏忽然将密道图掷入雾中,翡翠指甲首刺苏晚晴咽喉,"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寒光闪过,陆沉舟的剑稳稳停在她眉心三寸。
苏晚晴望着他握剑的手,虎口处新添的伤疤触目惊心:"沉舟哥哥,乳母说 玉镯碎,红绳醒 ,如今......""如今该让你看看护龙卫的婚书了。
" 他收剑入鞘,从暗格取出卷轴,金缕芙蓉纹与苏晚晴腰际红绳同时发亮,"十年前火场,我用七十二刀换这道伤疤,用半幅残图换太皇太后懿旨,只为在今日 ——" 他握住她的手,印在婚书朱砂印上,"以帝后之名,娶你为妻。
"子时,暖阁。
更漏声敲过十二下,月光透过窗棂,在苏晚晴腕间复原的羊脂玉镯上流淌,金丝芙蓉纹如活物般舒展。
陆沉舟卸去软甲,内衬上的白芙蓉与她肚兜上的并蒂莲严丝合缝。
"疼吗?
"她指尖抚过他心口伤疤,那里还留着密道湿壁的潮气。
"比起你十年前替我挡的穿云箭,这算得了什么?
"他低头含住她锁骨凹陷处,舌尖碾过薄汗,"知道我为何总在雾中吻你?
因为醉芙蓉粉能迷乱凡人,却迷不乱你我骨血里的千年情茧。
"她忽然想起乳母临终时的微笑,想起徐氏坠下密道时的惊呼,指尖无意识绞紧他中衣系带:"明日佛堂......""明日佛堂," 他打断她的话,指腹碾过红绳结,"你会看见满殿白芙蓉,每朵花蕊都藏着 沉舟晚晴 的小字,就像我甲胄里藏着的 ——" 他从暗扣取出半块碎琉璃,内侧 "晚晴" 二字映着她发烫的耳垂,"你的半片魂。
"窗外风起,琉璃灯轻晃,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青砖上,恍若壁画上的帝后,腰间红绳与心口伤疤,在月光中织就永不褪色的盟誓。
苏晚晴听见他心跳如鼓,与自己的脉搏同频共振,终于懂得这根系了十年的红绳,早己将他们的骨血,缠成比金缕纹更坚韧的情潮。
"原来情茧密码," 她仰头望着他睫羽上的露珠,"从来不是什么帝后骨血,而是 ——""而是十二岁暗格里,你落在我甲胄上的那片白芙蓉花瓣。
" 他替她簪好白芙蓉,银铃碎响混着晨雾,"和我用十年战火,为你续上的金缕情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