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像刀片子割肉。我缩了缩脖子,哈出一口白气,望着眼前这座被老林子围得严严实实的村子——雪岭屯。屯子不大,拢共二十来户人家,年轻人都奔城里讨活路去了,剩下的全是佝偻着背的老人,还有几个鼻涕结冰的娃娃。
我搓了搓冻僵的手,推开了爷爷家的木门。门轴“吱呀”一声,带起股子陈年的松油味儿。屋里没生火炕,阴冷得跟冰窖似的,墙上糊的旧报纸早褪了色,边角卷着,露出底下发黑的黄泥墙。爷爷盘腿坐在炕头,手里攥着杆铜锅旱烟,火星子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沟壑更深了。
“磊子,睡东屋。”爷爷抬了抬眼皮,烟锅子往墙角一指。我顺着望去,头皮“嗡”地炸了——炕头立着个半人高的木龛,龛顶压着块褪色的红布,布角垂下来,被穿堂风一吹,活像条耷拉着的血舌头。
“爷,这供的啥?”我嗓子眼发紧。
“保家仙。”爷爷嘬了口烟,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木龛,“黄二爷的座儿,碰不得。”
我后脖颈子凉飕飕的。东北老话儿,保家仙里最邪性的就是黄皮子,通了灵的要香火供奉,惹毛了能祸害得你家破人亡。窗外的老榆树突然“咔嚓”一声,积雪砸在窗棂上,惊得我浑身一哆嗦。
夜里起了风,林子里呜呜咽咽的,像有百十号人扯着嗓子哭丧。我裹紧棉被,盯着木龛下那盏长明灯。灯油快熬干了,火苗子缩成绿豆大,把红布照得影影绰绰。不知是不是错觉,布幔子底下似乎拱起个尖脑袋的轮廓。
“咔、咔、咔。”
指甲挠木板的声音从木龛里钻出来,我猛地坐起身,棉被滑到肚皮上,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长明灯“噗”地灭了,黑暗里两点绿莹莹的光悬在炕头,伴着股子骚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黄二爷恕罪!”我扯着嗓子喊,手往炕沿底下摸爷爷备的桃木钉。绿光倏地逼近,一张毛脸几乎贴上我的鼻尖——尖嘴支棱着几根白须,眼珠子冒着邪光,嘴角咧到耳根子,分明是张黄皮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