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机器,让他手忙脚乱。
磨豆子时,不是磨得太粗就是太细,引来陈老板无奈的摇头。
拉花更是灾难现场,不是图案歪斜就是奶泡稀薄,端出去的咖啡常常被客人退回。
其他的店员,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分明写满了“就这?”
的不屑。
苏然像个闯入瓷器店的公牛,笨拙地碰触着一切,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更加窘迫。
午后,客流稍缓,苏然躲进后厨,想喘口气。
却无意间听到前台两个店员的窃窃私语。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啥也不会,指不定哪天就跑了。”
另一个附和道:“可不是嘛,陈老板也是好心,估计是看他可怜才收留他,这种人,在我们这小镇待不长。”
苏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小镇居民的善意,此刻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施舍,一种嘲弄。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些声音,可那些话却像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头,隐隐作痛。
他回到工作岗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不安。
一杯卡布奇诺,他拉了三次才勉强达到及格线,却在递给客人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在客人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
苏然慌忙道歉,客人却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赶紧去清理。
他蹲下身,用抹布擦拭着地板上的咖啡渍,感觉自己就像这滩污渍一样,卑微而渺小。
“你……”一个犹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还好吗?”
是林悦。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竹篮,里面装着几块精致的点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苏然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像一只受惊的野兽。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与林悦保持距离。
林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竹篮往前递了递,“我……我做了些点心,想着你刚来可能不习惯这边的口味,就……”苏然没有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篮点心,眼神复杂难辨。
小镇居民虚假的善意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他甚至怀疑这些点心里是不是加了什么料,会不会是另一种捉弄他的方式。
他曾经在城市里,被前女友背叛,那种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不用了。”
苏然的语气冷冰冰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悦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委屈。
她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我只是……想让你尝尝……”苏然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内心一阵翻江倒海。
他既渴望这种温暖,又害怕这种温暖背后的陷阱。
他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满怀信任地对朋友付出,结果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
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林悦那张无辜的脸。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不吃甜食。”
林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一颗颗晶莹剔透,像断了线的珍珠。
她猛地收回手,转身欲走。
“等一下!”
苏然突然叫住她。
林悦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然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内心挣扎不己。
他缓缓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你……”“你……叫什么名字?”
苏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林悦转过身,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绽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林悦。”
她轻声说道,“我叫林悦。”
第二天,苏然惊讶地发现林悦又出现在了咖啡店门口。
她没有提点心,而是拿着一张手绘的小镇地图,上面用彩笔标注了各个地方的名称和特色。
“我想,你可能需要这个。”
林悦的笑容如同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媚,“这是我画的小镇地图,可以帮你更快地熟悉这里。”
苏然愣住了,他没想到林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主动来帮助他。
他接过地图,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林悦的手,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
林悦开始指着地图,兴致勃勃地介绍小镇的各个地方。
“这里是老街,有很多特色小吃;那里是海边,每天傍晚都可以看到最美的日落;还有那边,是薰衣草田,每年花开的时候,整个小镇都弥漫着浪漫的香气……”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像山间流淌的清泉,洗涤着苏然心中的尘埃。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心中那座孤僻的冰山,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缝。
一丝他从未预料到的,温暖的光,照进了他封闭己久的心房。
“你看,”林悦指着地图上一处用红色爱心标记的地方,“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一个可以看到整个小镇全景的山坡,你想去看看吗?”
苏然看着地图上那个鲜艳的爱心,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苏然原本灰暗的世界,似乎正在被林悦的阳光一点点照亮。
咖啡店的喧嚣不再让他烦躁,客人的刁难也变得可以忍受。
他开始熟练地操作咖啡机,拉花也越来越精美,甚至偶尔还能博得客人赞赏的微笑。
他不再躲在后厨,而是主动和同事交流,甚至还能开几句玩笑。
小镇居民的善意,在他看来也不再是施舍或嘲弄,而是一种真诚的关怀。
他开始回应他们的问候,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林悦依旧每天都来咖啡店,有时送来亲手做的点心,有时带来小镇的新鲜趣闻。
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苏然则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发现,和林悦在一起,他的心会变得格外平静,那些曾经困扰他的阴霾,似乎也渐渐消散了。
“这周末,一起去海边玩吧?”
林悦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苏然愣了一下,他己经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一切社交活动。
“我……”苏然犹豫了。
林悦看出了他的迟疑,她没有强求,只是轻轻地说:“如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海边的风景很美,或许能让你心情好一些。”
苏然看着林悦真诚的眼神,心中那道防线一点点瓦解。
他深吸一口气,“好,我们去海边。”
周末的早晨,阳光温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腥味。
苏然和林悦并肩走在通往海边的路上,林悦兴奋地说着海边的趣事,苏然则沉默地听着,目光不时地飘向远方的大海。
“小心!”
林悦突然惊呼一声。
苏然只觉得脚下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