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阁楼找到那盒玻璃糖纸时,窗外的紫藤正落下今春第一朵花。十六岁的梅雨季来得又急又凶,雨水顺着生锈的消防梯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敲出肖邦《雨滴》前奏的节奏。养母的咒骂声混着麻将牌哗啦声从楼下传来,我数着糖纸上的褶皱,第七张锡箔里还粘着顾沉的指纹。
那是上周解剖课他塞给我的酒精棉片,带着小提琴松香的体温。当时我们蹲在生物实验室后门,他正在帮我粘补被养母撕碎的琴谱。"维也纳的春天比上海干燥,"他的手术刀尖挑开胶水瓶,刀刃反射的冷光在他睫毛上跳,"适合养紫藤。"
我咽下喉间翻涌的铁锈味,看他白大褂袖口露出的绷带渗出淡红。昨夜他翻进福利院给我送止痛药,被铁栅栏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实验楼突然停电的瞬间,他往我掌心塞了颗酒心巧克力,糖纸内侧用红药水写着:明天带你看真钢琴。
暴雨就是在这时砸下来的。
我们蜷缩在停尸房备用发电机后面,他的听诊器贴着我左胸第三根肋骨。雷声碾过解剖台不锈钢边缘时,我数着他白大褂缺失的第四粒纽扣——和上周三在洗衣房捡到的那枚同样刻着德文花体字。"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他的呼吸扫过我耳后结痂的烫伤,"像蝴蝶停在心脏上。"
养母的高跟鞋声刺破雨幕时,顾沉正在教我认心电图机上的波形。她扯着我头发往福尔马林池里按的刹那,我听见金属托盘翻倒的脆响,那些玻璃糖纸像垂死的白鸽纷纷坠入浑浊的液体。
"顾教授刚捐了全套手术监护仪。"她的金戒指陷进我锁骨旧伤疤,"知道为什么急诊楼突然翻新供氧系统吗?"解剖刀从我的校服口袋滑出,刀柄上还沾着顾沉手心的薄汗。
午夜急救铃响起时,我正在拼凑被福尔马林泡胀的糖纸。监护仪绿色波形在顾沉瞳孔里跳动,他白大褂右襟别着新的纽扣,这次刻着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徽章。"签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