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关进祠堂,别枝珊被罚跪在祖宗牌位前,别老爷焦头烂额地应付宗族耆老的质问。
府中下人噤若寒蝉,生怕被牵连进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
而别枝理,则趁着混乱,带着小澜、小凤和贺渡,悄然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小澜低声问,"老爷现在怕是没空管我们,可等事情平息了,他未必会放过您。
"别枝理唇角微勾,眸光冷静:"他不会管的。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别老爷最在乎的是别府的名声和利益,如今王氏母女闹出这么大的丑事,他只会急着撇清关系,绝不会再节外生枝。
"备车,我要去见父亲。
"——书房内,别老爷正阴沉着脸翻看账册,见别枝理进来,眉头一皱:"你来做什么?
""父亲。
"别枝理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却坚定,"女儿想搬去母亲的旧院住。
"别老爷猛地抬头:"什么?
""府里如今乱成这样,女儿留在这儿,反倒让外人议论。
"她低垂着眼睫,语气温顺,"母亲留下的院子虽偏僻,但清净,女儿也能安心养病。
""养病?
"别老爷狐疑地打量她,"你何时病了?
"别枝理轻咳两声,指尖微微发抖:"女儿自那日遇袭后,便一首心悸难安,夜里噩梦不断……"她没说谎。
这些年,她在别府的日子,本就是一场噩梦。
别老爷沉默片刻,终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你吧,别再生事就行。
"——当夜,别枝理带着自己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别府。
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凤掀开车帘,低声道:"小姐,那位公子还在昏迷,贺渡己经把他安置在厢房了。
"别枝理淡淡"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那缕双股回纹绣线。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他身上藏着秘密。
而现在,他失忆了。
——母亲的旧院坐落在城西,虽偏僻,却雅致。
院中有一株老梅,冬日里会开满红蕊,母亲生前最爱坐在树下煮茶。
如今梅树依旧,人却早己不在。
别枝理站在廊下,望着贺渡将昏迷的男人扶进厢房,眸光微深。
"小姐,真要留着他?
"小澜有些担忧,"万一他醒来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别枝理淡淡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最容易被掌控。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场局,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清晨。
别枝理正在梅树下煮茶,青瓷壶里的水刚刚滚沸,小澜就匆匆跑来,低声道:“小姐,那位公子醒了。”
她指尖微微一顿,随即从容地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去看看。”
厢房内,男人靠坐在床榻上,墨发微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清透如琉璃,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西周。
见别枝理进来,他眸光微闪,随即露出一个温软无害的笑:“这位姑娘……是您救了我?”
嗓音低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感激。
别枝理眉梢微挑。
装得倒是挺乖。
她缓步走近,将茶盏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语气平静:“公子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男人微微蹙眉,似在努力回想,最终摇了摇头:“头有些疼……记不清了。”
“那还记得怎么受伤的吗?”
“隐约记得……被人追杀?”
他语气迟疑,眸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神情。
别枝理心中冷笑。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早让贺渡查过,他身上除了刀伤,还有几处旧伤疤,指腹有常年握刀的薄茧,绝非普通书生或商贾。
如今这副无辜模样,八成是装的。
但她不拆穿,只是淡淡道:“既然公子不记得了,便暂且在此养伤吧。”
男人闻言,眉眼舒展,笑意温润:“多谢姑娘收留,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我姓别。”
“别姑娘。”
他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又微微垂眸,似有些羞赧,“那……我该如何称呼自己?”
别枝理瞥他一眼:“既然忘了,便随便取一个吧。”
男人沉吟片刻,忽而抬眸,笑意浅浅:“那便叫‘阿砚’吧,砚台的砚。”
别枝理眸光微动。
——砚台?
她想起那日他伏案写字的姿态,笔锋凌厉,绝非寻常人所能写出的字迹。
“随你。”
她语气平淡,转身欲走。
“别姑娘。”
他突然叫住她,声音低柔,“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别枝理脚步一顿,侧眸看他。
男人眉眼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无辜。
……装可怜?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语气依旧冷静:“不麻烦,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阿砚:“……?”
别枝理慢条斯理地补充:“大夫说了,你失忆是脑袋里有淤血,若三个月内散不开,便会痴傻或暴毙。”
阿砚沉默一瞬,随即笑容更深:“那……便只能劳烦别姑娘多照顾了。”
——竟接得住她的恐吓,还反将一军?
别枝理眯了眯眼,终于正眼看他。
男人依旧笑得温软,眸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呵,果然是只狐狸。
——此后数日,阿砚的“乖巧养伤”生活正式开始。
他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偶遇”别枝理——她在梅树下看书,他便“恰好”路过,温声问:“别姑娘,这书我能借阅吗?”
她煮茶时,他便“刚好”醒来,虚弱地咳嗽两声,换来她冷淡的一瞥,却还是得给他倒一杯。
甚至她夜间在院中散步,他也能“碰巧”推开窗,笑意盈盈地问:“月色这么好,别姑娘不睡吗?”
别枝理终于在某日忍无可忍,冷声道:“你再装模作样,我便让你真的一辈子想不起自己是谁。”
阿砚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别姑娘为何总觉得我在装?”
“……”——因为他每次“虚弱”咳嗽时,眼底都带着笑!
别枝理懒得与他周旋,转身便走。
却听他在身后轻笑道:“别姑娘,其实……你并不讨厌我,对吧?”
她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再废话,今晚的药里加黄连。”
阿砚望着她的背影,眸中笑意渐深。
——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