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拨开积雪覆盖的梅枝,眼中满是新奇。
她自幼生长在西季如春的山中,最猛烈的天气也不过是一场骤雨。
如今置身雪中梅林,只见点点红梅隐现于茫茫白雪之下,清冷中透着热烈,冰霜无法掩盖它的艳色,却又为它添了几分疏离之感。
无忧本想与蝶渊说说话,可自从下山,玉佩便再无动静,仿佛真的只是一块死物。
她心中疑惑,却也无可奈何。
正思索该往何处去时,忽见前方有个小女孩的背影,走路一瘸一拐,手臂无力地垂着。
“喂!”
无忧几步跳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小女孩猛地回头,无忧却吓了一跳——她脸上横贯一道狰狞的伤疤,针线穿过皮肉,血迹斑斑,甚至能看见细碎的肉屑。
一只眼睛不知所踪,只余黑洞洞的眼眶,衬得另一只完好的眼眸愈发空洞。
小女孩见到无忧,竟比无忧还要惊惧,顾不上背篓里散落的药材,跌跌撞撞地逃走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斜的脚印和几滴暗红的血迹。
无忧茫然不解,走到溪边照了照自己——明明还是那张明媚的脸,为何对方如此害怕?
难道山下的人……都畏惧美貌?
无人可问,她只得沿着溪流前行。
有水的地方,总会有人家。
梅林仿佛没有尽头,首到夕阳西沉,橙红的光晕为雪地镀上一层暖色。
“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无忧的发丝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梅树。
无忧瞳孔骤缩,身形如燕般轻盈一转,隐入繁茂的梅林之中。
"你疯了吗?
若是伤了那丫头,主子定要你的命!
"一名黑衣人匆匆赶来,压低声音怒斥道。
射箭之人顿时慌了神,手中长弓"啪嗒"一声掉在雪地上:"我、我一时情急...林七哥,你可得帮帮我!
"林七烦躁地折下一段梅枝,抖落上面的积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眯眼扫视着梅林深处,"你去禀报主子,我在此守着。
那丫头中了迷香,跑不远。
"约莫半刻钟后,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夕阳斜照,梅林染血,那道玄色身影自马背翩然落下时,连风都静了一瞬。
她一身墨色长衣,衣摆绣着暗金纹路,行走时如玄鸟展翼,在余晖中流转着幽邃的光彩。
肤色极白,似新雪覆玉,偏那唇又极红,宛若梅枝上最艳的那一抹朱砂。
眉眼如画,却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意,眸色深如寒潭,望过来时,连林七这样的老手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
她就这么立在雪与梅之间,明明一身肃杀之气,却偏生美得惊心动魄,连满林红梅都黯然失色。
林七立刻单膝跪地,额头沁出冷汗。
方才同行的侍卫早己不见踪影——以主子的性子,那蠢货怕是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想到此处,林七的后背己然湿透。
就在偃长离正要开口之际——"姐姐!
"一道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无忧从梅树后探出头来,发间还沾着几片梅花瓣。
她方才施展了隐身诀,但在看清偃长离面容的瞬间,便决定主动现身。
一来她素来对美人没有抵抗力,二来...她悄悄打量着西周,确认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偃长离明显怔住了。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目光从惊讶逐渐转为探究,最后竟缓缓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比雪中红梅还要夺目,却让一旁的林七不寒而栗——他跟随主子多年,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是……?”
偃长离微微偏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无忧心跳漏了半拍,结结巴巴道:“我、我叫无忧。”
“无忧?
好名字。”
偃长离轻笑,余光瞥向林七。
林七立刻会意,殷勤道:“姑娘可是要去上京城?
我们主子正好同行,这梅林无人引路极易迷路。”
无忧犹豫了一下——若他们还有更厉害的高手,恐怕不好脱身。
“姑娘放心,”林七堆笑,“在上京城,有我们主子在,绝无人敢欺您。”
无人敢欺?
那岂不是她最厉害?
无忧眼睛一亮:“那就麻烦漂亮姐姐啦!
喏,请你吃桂花糕!”
她掌心托着一块精致的糕点。
偃长离接过,转手递给侍女:“多谢,待回府再尝。”
无忧不疑有他,兴致勃勃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不过……”偃长离打量她的红衣,“入城需换身衣裳,城中人不喜艳色。
头发和眼睛也最好化作黑色,更合时宜。”
“好呀!”
偃长离抬手示意,林七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他先行回府安排,我们慢行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