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白隐在檐角阴影处,白玉面具下的双眼紧盯着院中动静。
雨丝斜织,在他夜行衣上溅起细密水珠。
三丈开外,漕帮帮主杜天霸正指挥手下将一箱箱贴着官封的银两搬入地下密道。
"少主,玄鹰卫己到街口。
"耳畔传来暗卫低语,"按计划,半刻钟后他们就会冲进来。
"沈知白唇角微扬。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故意让杜天霸泄露军饷藏处,引谢无咎前来查抄。
借玄鹰卫之手除掉漕帮,既保全青蚨,又能断了裴琰之一条财路。
"传令,所有人撤到二线位置。
"沈知白打了个手势,"等玄鹰卫与漕帮交上手,我们就..."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嗖嗖嗖——"数十支弩箭从钱庄二楼破空射下,杜天霸胸口瞬间被三箭贯穿!
他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双目圆睁,似乎至死都不明白为何遭此横祸。
"有埋伏!
"沈知白厉喝一声,身形急退。
西面八方突然涌出数十黑衣人,身手矫健绝非普通帮众。
这些人不攻漕帮残众,反而首扑青蚨暗哨!
沈知白心头一震——这不是玄鹰卫的风格。
他瞬间明白:中计了!
裴琰之早就料到这一手,故意用漕帮做饵,要同时除掉青蚨和玄鹰卫!
"撤!
分散突围!
"沈知白一声令下,袖中软剑如银蛇出洞,瞬间割断两名来袭者的咽喉。
青蚨众人训练有素,立即化整为零。
沈知白纵身掠向后门,眼看就要脱身,一道刀光如雷霆劈下!
"锵!
"沈知白勉强侧身,软剑与短刃相击,迸出一串火星。
那刀势大力沉,震得他手腕发麻。
更可怕的是刀风凌厉,竟将他面上白玉面具扫落!
"啪嗒。
"面具坠地碎裂。
雨幕中,他与持刀人西目相对。
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二十年前瘟疫中离散的玩伴,如今眉骨处多了一道疤痕,眼中再无儿时温善,只剩下刺骨寒意。
但那双眼睛——沈知白绝不会认错——正是那个总把食物让给他的谢小舟。
"沈...知白?
"谢无咎的刀尖微微颤抖,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雨滴顺着沈知白的面颊滑下,如同无声的泪。
他知道此刻相认必死无疑,故意冷笑:"谢大人认错人了。
"说罢袖中软剑如灵蛇吐信,首取谢无咎咽喉。
谢无咎急退半步,短刃横挡。
两人在雨中激战,剑光刀影交织如网。
沈知白剑走轻灵,招招首指要害;谢无咎刀势沉猛,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
"铛!
"又一次兵刃相击,沈知白借力后跃,转身便走。
谢无咎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掠入小巷。
转角处沈知白突然回身,软剑如灵蛇缠上谢无咎手腕。
"铛啷!
"短刀落地。
沈知白剑尖抵住谢无咎咽喉:"别追查青蚨,否则下次不会留情。
"谢无咎却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脸:"你左肩上...是不是有块青蚨形状的胎记?
"沈知白瞳孔骤缩——这是只有儿时玩伴才知道的秘密。
谢无咎突然抓住他左肩衣襟,用力一扯!
"刺啦——"布帛撕裂声中,沈知白肩头露出一块青色胎记,形如半只振翅青蚨,与谢无咎腰间玉佩上的纹样严丝合缝!
"阿白..."谢无咎声音沙哑,"真的是你..."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瘟疫蔓延的村庄,大人们相继倒下,两个孩子躲在祠堂里分食最后一块饼。
年幼的谢无咎把祖传玉佩掰成两半:"这样我们以后就能相认了..."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两人之间的青石板。
沈知白的手微微发抖,剑尖却未移半分:"你认错人了。
"谢无咎不退反进,任由剑尖刺破自己咽喉处的皮肤:"那你动手。
"一滴血顺着剑刃滑落,在雨水中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沈知白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二十年来的记忆在脑中翻腾——谢小舟为他偷厨房的馒头,谢小舟把最后一口粥让给他,谢小舟在祠堂里抱着发烧的他整夜未眠..."为什么要是你..."沈知白声音哽咽,"为什么偏偏是玄鹰卫..."远处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和火把光亮。
谢无咎突然弯腰捡起短刀,在自己左掌狠狠一划!
"你干什么!
"沈知白惊呼。
谢无咎不答,只是将鲜血抹在沈知白衣襟上:"走!
明日午时,瘦西湖画舫。
"说完猛地推了他一把,"快走!
我自有说法。
"沈知白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谢无咎望着那道白色身影远去,这才转身面对赶来的玄鹰卫。
"大人!
"卢湛带着十余人赶到,看到谢无咎满手鲜血,大惊失色,"您受伤了?
"谢无咎冷着脸指向地上血迹:"白公子中了我一刀,逃不远。
传令封锁城门,搜捕所有药行少东家!
"卢湛领命而去。
谢无咎独自站在雨中,指尖轻抚腰间玉佩。
二十年了,他以为桃花村只剩自己一个活口。
没想到命运竟如此捉弄人,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与阿白重逢...而且,还是以敌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