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家里发生的事马青荷并没像大人那样过度伤心。
一大早便听到村里的广播播着：“凤凰村的老少爷们，今早开批斗大会，都不用上工了，全都聚集到会议室门口来。
＂听着那声音，是村长的声音。
马青荷一翻身爬起，走到厨房，娘己煮好了粥。
她带着一身的伤痛早早起来煮粥，只等着马青荷吃了粥上学去。
听见村长在广播里这么一说，也就没叫闺女起床。
“娘，听广播里有批斗大会，我不用上学了，咱去看批斗大会吗？
＂马青荷对娘说。
五岁的小妹趴在娘的后背，像是睡意没醒。
“去，村长说了全都要去。
＂娘说完盛起粥放在饭桌上。
“去什么去？
听到别人议着家里的事你不谦害臊，我还觉得丢脸呢！
＂马正平一喝住老婆，姚桂芝立即不作声了。
马青荷知道爹还为弟弟的死对娘怀恨在心，她趁着爹不注意，偷偷蹓出了家门。
凤凰村是个多姓村庄，十来号的姓氏。
一有什么大事，全村的人都跟着看戏似的兴奋。
甭管好事坏事，都想着看个究竟。
那时侯的孩子多，死个孩子跟死只猫狗一个样，死了往山上一埋跟没事差不多。
别人的议论期一过，时间久了就慢慢忘记了那件事了。
村民们吃过早饭，来到会议室门口还听见村长在广播里说今早有批斗大会，重点是批判偷鸡贼。
好家伙，竟偷集体的鸡，不斗你个遍体鳞伤谁都不解气。
开批斗大会学校还放了假，说是让孩子们见识一下被斗人的下场，好认清对错，看好是非。
孩子们乐坏了，马青荷也不例外，她偷蹓出家门来到会议室的广场。
大人们也陆陆续续来到了，广场热闹了起来。
马青荷约了伙伴杨二哥杨忠俊，还有阿明，柳玉，唯独不见雅春。
“今天又是谁犯错误了？
＂马青荷听到邻居张婶问。
“不知道，这年头可别犯错误，要不然，斗你没商量。”
是陈奶奶的声音。
“家里养的鸡要上交，不敢烫来吃，偷外面的解解馋呗。”
村民林大河的说话声很大，大家都听到了。
“听说犯错误的是黄新成，这老小子是个酒鬼，馋鸡肉了呗。
＂不谁是谁又说了这么一句。
大人们的议论马青荷也听到了，她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杨二哥。
怪不得雅春没见人影，黄新成可是她爹她没那个脸来凑热闹。
几个小伙伴蹲在会议室外的一个墙角，小声地议论着。
“来了来了，真是黄新成。
＂有人叫开了。
随着人群的涌动，黄新成被押进入了会场，旁边有一个村民提着一只死鸡，也就是黄新成偷的那只鸡。
会议室的门口村民们议论纷纷，蹲在墙角的马青荷，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会儿，雅春多伤心呀。
“原来鸡没吃成，白馋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人群中一阵大笑。
“黄新成，原来是你呀？
＂说话的是黄大成，黄新成的本家兄弟。
几年前，黄新成因馋着本家兄弟黄大成媳妇的美貌，就趁着天黑黄大成出门捕田鼠的工夫，摸进了他的家要搞他媳妇。
他媳妇可是个烈女，死活不从，呼喊着救命引来了邻居。
黄新成是村里的干部，还是个骨干，也是个滑头。
他把这事说反了，倒打一把，称是黄大成媳妇勾引了他，不然他也不会到他家里来犯了这事。
黄大成媳妇有口难辩，又害于他的权威和村庄人的流言蜚语，没过几天便上吊死了。
黄新成耷拉着脑袋，他走路的双脚有点发软。
押着他的两个人表情严速，很快，黄新成被押到会议室门囗。
村长开始讲话了，重点都是针对黄新成，一句句严历的话说得黄新成都不敢抬头。
他依旧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
村民们的话又是一句句的声讨！
马青荷看着大人们的举动，她有些恐惧。
她背过脸去不敢看，一张张愤怒的脸太可怕了，就像小人书里的斗地主。
偷鸡贼黄新成就像个地主，贫苦大众都在向他砸仇恨。
雅春的爹成了偷鸡贼，雅春的娘也来了，雅春哭着跟在娘的身后。
她们不是自愿来的，这种丢人的事她们避开都来不及。
但是村长说了，得让家属见识一下这种场面，好给家属一个教训。
马青荷在杨二哥的耳边说了一句，杨二哥随即起身偷偷从人群处拉走了雅春。
马青荷也和几个小伙伴穿出大人的包围圈。
外面，空气很清新，刮起的秋风拂面凉爽，几个小伙伴都长舒了一口气。
“雅春，别哭了。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
＂马青荷安慰着黄雅春。
“对，你爹做错了事，应该受到惩罚。
＂杨二哥拨撕下一块玉米面饼给黄雅春，给了马青荷他们一人一块。
黄雅春擦干眼泪，一点点撕下饼子放进嘴里。
几个小伙伴在会场外的地上圈坐成一个圆圈，也美滋滋地吃起玉米饼子。
吃完饼子，几个小伙伴又一一穿入大人群中来到会场里。
黄雅春也跟着穿进人群中，但她不是来看自己爹挨斗的，她来到娘的身边，蹲下，头靠在娘的身上。
雅春的娘没脸瞧着那样的场面，她把自己靠在会议室的墙面，脸贴着墙壁，默默地流着泪。
斗人的场面没消停，不知是谁，竟用石头砸向黄新成，顿时，黄新成的额头上流下了鲜血，一点点滴到地面上。
“砸出血了，谁用的石头！
＂村长问。
没人回答，会场下却有人悄悄低声恨骂道。
“砸死了好呀。
听说这老小子仗着自己是村干部，私底下没少玩弄妇女。
““听说了，被玩弄的妇女都敢怒不敢言，怕遭报复！
＂“今儿个谁要是对他有恨，杂草包石头砸呀！
“村民们的议论，马青荷和她的几个小伙伴都听到了。
“原来雅春的爹背地里真是个坏人！
＂柳玉小声说。
马青荷随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怕雅春听到了更伤心。
村长大概是怕石头砸出人命，他拿起话筒。
“黄新成偷鸡这种行为先关禁闭五天，让他反省反省。
来人，押走！
＂村长说完话，来了两个小伙把黄新成押走了，关在集体鸡舍旁的杂物房里。
“吃不着鸡，让他天天管看鸡舍。
＂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对，这样谁都不会有偷鸡的贼心了。”
张婶说又说了一句。
“关死了才好呢，不正经的人！
＂村民们边议论边散开了，会场上一片狼藉。
大人散去，孩子们依旧玩耍着。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还可玩一天。
第二天，那只死公鸡转挂在村囗的大榕树下。
上下学的孩子们每每路过都用石头砸向它，嘴里还不停地喊叫“斗地主啰，斗地主啰＂。
后来，村里人都管黄新成叫“铁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