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子夜钟停
(民国二十二年冬·上海法租界)
欧阳璃裹紧灰鼠皮斗篷跨下黄包车时,霞飞路尽头的自鸣钟正敲响子时初刻。她望着铁艺门牌上斑驳的"米勒公馆"四字,忽然想起三日前巡捕房送来的那封密信——父亲欧阳慎行最后的手迹,笔锋在"青花螭纹坛"五字后戛然而止,洇开的墨迹像极了干涸的血痂。
"小姐,这宅子邪性得很。"车夫老周缩着脖子不肯接银元,"上个月法租界停电那夜,我亲眼见着个穿明制袄裙的女人在露台焚香......"
话音未落,阴风骤起。公馆三楼彩色玻璃窗突然透出幽蓝火光,欧阳璃腕间的祖传血玉镯腾起刺骨寒意。这镯子原是慈禧太后赏给曾祖母的陪嫁,遇阴邪之物便会沁出朱砂纹。她将斗篷系带咬在齿间,摸出父亲留洋时送的勃朗宁手枪,枪柄缠着五台山求来的金刚经绢布。
铜门推开时,腐朽的沉香味裹着冰碴子扑面而来。前厅八仙桌上搁着半盏冷透的碧螺春,茶叶凝成琥珀色的钟乳石状。欧阳璃的鹿皮靴刚踏上波斯地毯,便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琉璃碰撞声——十二盏铜雀衔灯悬在穹顶,雀喙滴落的灯油凝固成水晶吊坠,每颗油珠里都封着只挣扎的绿翅蝶。
"周教授?"她试探着呼唤父亲故交,回声在包铜廊柱间撞出诡异的颤音。转过酸枝木屏风时,勃朗宁险些脱手坠地:北平来的考古学家周若梅化作紫檀木雕,翡翠头环上的螭龙纹瞳孔渗着血丝,青花瓷瓶碎片扎进她僵直的指尖,血珠凝成玛瑙般的红珊瑚。
更骇人的是角落里的德国医生汉斯·普莱斯考。这个曾为张大帅续过命的洋大夫,此刻像尊脱釉的唐三彩人俑瘫在沙发里,金丝眼镜蒙着白翳,怀表链子缠住桌脚的青铜朱雀灯。灯盏里的火焰被冻成蓝色冰晶,映出他大张的口腔内——舌头上赫然刻着串西夏文符咒。
"爹......"欧阳璃踉跄着扶住多宝阁,阁中陈列的商周彝器竟全都蒙着层冰霜。父亲最珍视的那尊错金博山炉仍在吐烟,青烟却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