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悟源看着段赫义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阴险狡诈的彭三成打圆场了，瓶底厚的镜片后面闪着狡黠的光，坏笑着说：“发你手机上了，去吧。”
符悟源转身往外走，经过刘晴，刘晴冷冰冰地使劲把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拍，一***狠狠坐下，挪着转椅恶狠狠地说：“废柴就是废柴。”
符悟源瞟见同事们的眼神：有幸灾乐祸、有嘲讽、有同情、有怜悯、有无可奈何、有心疼、有惊讶……太复杂了，人的眼睛真的会说话。
但此刻没人敢说话，集体沉默，符悟源感觉几十道眼神都是冰冷的箭，己经把他扎成了刺猬。
他迷迷糊糊地下楼，到奶茶店，刷取货码，服务员给他打包50杯奶茶，幸好奶茶店有专用的打包神器，不然三头六臂也拿不过来，不过50杯奶茶是真沉啊！
符悟源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奶茶有这么重，一手一个箱子，拎着很吃力，也许，50杯奶茶并没有那么重，而是压在了他的尊严上……步履蹒跚、亦步亦趋地走到电梯，却没有第三只手去按电梯，放下奶茶再抓起来就费劲，只能别扭地、弓着身子和胳膊，用肘尖去撞按钮，奶茶差点弄洒了，幸亏碰见隔壁部门的张立东办事回来，赶紧帮他按电梯。
电梯里张立东不解地问：“喝奶茶点外卖不就行了吗？
至于费劲自己下来拎吗？”
符悟源叹气说：“彭三城着急，嫌外卖送50杯太慢。”
张立东说：“那也应该是实习生干的活啊，怎么是你下来？”
符悟源伤心事被提起，默然不语，张立东拍了拍符悟源的肩膀说：“老蒋，要不就别干了，虽说钱难赚，屎难吃，挣得都是窝囊费，但你这也……太窝囊了！”
下电梯迎着来来往往人诧异的目光，符悟源感觉自己像游街示众似的，费力地进门，居然换来了方可人平生跟他的第一次对话，方可人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他的工牌问：“你……是公司的吗？”
此刻方可人一定觉得，符悟源如果没有工牌，再穿上外卖小哥的衣服才合理，符悟源差点没晕过去，难过的不是他像外卖小哥，而是方可人压根对自己没印象，可见之前自己的存在感有多低。
符悟源苦笑说：“你不认识我啊？
我是销售一部的，这是我们全部门的奶茶。”
方可人哦了一声站起来，但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说了一句：“为什么不点外卖啊？”
符悟源又是苦笑说：“外卖哪有我便宜……哪有我贱呐！”
大得像足球场似的大厅，符悟源像少林寺苦行僧似的从后场到前场，拎着两大桶水，就差一根扁担了，踏进本部门工作区大声喊：“奶茶来喽！”
大家立刻起身争先恐后地来领奶茶，每个人都客气一句：“谢谢符哥。”
符悟源无语，突然又是一声晴天霹雳，黄毛站在中心剑拔弩张地嗷一嗓子：“你是不是傻？”
符悟源脑子又嗡一下，段赫义舞马长枪地一指经理办公室——单独隔出来的玻璃房子大喊：“先给经理啊！”
大家刚觉得他实在欺人太甚，可这个理由又无可辩驳，符悟源不便发作也不想再忍，于是折中说了一句：“那得您去送啊，我级别哪够啊！”
段赫义嘴唇动，还想说什么，但这句话是捧他的，他也就顺势端起两杯奶茶朝经理室走去。
小强来拿在他耳边喘着粗气说：“干他奶奶的！”
小美来拿时悄悄说：“我佩服您老人家的忍耐力！”
华子叹气拍着他的肩膀说：“唉，符哥辛苦了！”
有会讨好的女生把奶茶送到刘晴面前，刘晴嗯了一声，这次没有再补刀，也许毕竟是女孩子，心没那么硬，符悟源都这么惨了，她就没说什么。
中午在食堂吃饭，谁也不敢过来跟符悟源坐一桌，看得出来大家有心无力，隔着桌子跟符悟源有说有笑的，华子、小美、优优、小涛、成铭……都是如此，小强不管那一套，端着餐盘过来一***坐下，狼吞虎咽几口，嚼着饭说：“你还能忍？
我都忍不了了，痛快骂那三个***一顿，跟我一块走得了。”
说完通通通灌了一大口可乐。
符悟源叹气说：“你知道我得损失多少钱吗？
待6年了，如果受处分走了，补偿少拿8万多啊，小10万块钱！”
符悟源远远看见方可人也来吃饭，像行走的水仙花，频频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事业部名副其实的交际花，两人眼神一瞬间碰到，符悟源满心期待，有了上午那一次交谈，两人是不是就算认识了？
可以点头相视而笑，方可人高含糖量的娇羞甜笑，实在是符悟源在苦难中最大的慰籍。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方可人的眼光从他的目光上滑过去了，还是不认识他，还是没印象，也许他穿上外卖的衣服，方可人反而能一眼认出来。
小强忿忿说：“他们就是抓住你这点，才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摩擦，碾碎了喂狗。”
符悟源苦笑，铁三角是这样，难道方可人不是吗？
小强把可乐瓶子往桌子上一顿，突然兴奋且神秘地说：“哎！
不过下午有个好事儿！”
符悟源纳闷问：“啥？”
小强的脸都乐开花了说：“上个月的奖金，下午该发了！”
符悟源想起来了，他们五个销售部主要是为“占便宜”APP服务的，因为“占便宜”要想把这座城市所有打折的信息都及时推送给用户，就要吸引尽可能多的商家入驻，于是销售部的工作就是给全城的商家打电话，推荐APP，每个人谈成的商家，当客户到商家的店里消费，“占便宜”APP就有分成，销售代表就有提成，当月结上个月的提成。
今天是18号，是该结上个月提成的日子，符悟源一向比较努力，干了6年了，手上资源也多，每个月业绩都不错，是部门业务主力，要不是铁三角一首打压他，其实他提个副经理也完全够资格。
看着方可人跟几个帅哥谈笑风生、顾盼生辉……符悟源心想：这可能是今天到此为止最好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