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之将青瓷盏中的雨前茶饮尽,指尖在《松雪斋集》的页脚摩挲。
书页间忽然簌簌落下一片枯叶,叶脉间竟用蝇头小楷写着:"未时三刻,钞库街林家老鸭铺"。
乌衣巷深处飘来一缕熟悉的卤香,张静之的喉结动了动。
自打上月在谢氏藏书楼发现那卷夹着《永乐大典》散页的《梦溪笔谈》,这已是他第七次循着暗记赴约。
赭色门楣下,戴着青布头巾的姑娘正将整鸭浸入陶瓮,琥珀色的卤汁在晨光里泛起涟漪。
"张公子来得巧,头锅盐水鸭正要起锅。
"林秋娘将竹箸往青丝里一别,案板上雪刃翻飞。
鸭肉切作蝉翼薄片时,檐角铜铃忽地叮当乱响。
三个戴方巾的商贾闯进来,为首那人将一锭官银拍在砧板上:"听说你们家有百年老卤?
"张静之看见秋娘睫毛轻颤,像受惊的蝶。
她转身取卤坛时,他分明瞧见坛底闪过一抹靛蓝——正是《大典》特有的磁青笺颜色。
昨日西市斩首的藏书家,临终前喊的便是"卤方"二字。
"客官见谅,祖传卤方不外传。
"秋娘话音未落,寒光已抵住她咽喉。
张静之袖中折扇倏地展开,扇骨里藏的十二根银针钉入梁柱。
趁乱间他抓住秋娘手腕,触到她掌心层层叠叠的茧——那是常年握刀切鸭留下的,却偏偏在虎口处有个朱砂痣似的旧疤。
暮色漫过文德桥时,两人躲在谢氏藏书楼的密室里。
秋娘解开襦裙系带,素白中衣上竟用鸭血写着密密麻麻的密码。
"永乐十九年,谢翰林与先祖共守文脉。
"她指尖抚过墙上的《九鹭图》,"真正的《大典》散页,都在卤方里。
"子夜梆声传来时,张静之将《松雪斋集》浸入温热的鸭油。
泛黄的纸页上渐渐显出水纹,竟是谢家先祖用乌贼墨写的密信:"以卤代墨,以食载道。
每日子时三刻,卤香所指即文脉所系。
"五更天,锦衣卫踹开藏书楼大门的瞬间,秋娘将最后一坛老卤倾入火塘。
张静之望着在青烟中翻卷的《大典》散页,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切鸭的模样——原来那刀刃起舞间,早把六百年文心片片削成了月光。
---第二章:乌衣惊变青烟腾起的刹那,张静之抓起案头未干的